“是真的,真的……我这十年来,无数次在梦里见到你,你一直都是这么美。我知道你没有变,其实我也……我也始终没有变,我还清晰地记得当年我们在一起时的日子,我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丁雨燕望着他,眼中饱含热泪:“这么说,就算你结婚后陪在你妻子的身边,就算你和她生了孩子,就算她拥有你最好的十年时光,可你心里也一直有我,一直没有忘记我,对吗?”
她用颤抖的声音,委屈地询问着,仿佛要用他的爱来弥补自己这些年来缺失的一切。
屈伟川略一迟疑,便说:“是的,我还爱着你,就和十年前一样。雨燕,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变!”
颜未染感觉自己有点听不下去了。听到这种令人浑身难受的对话,她还真是后悔帮丁雨燕化妆了。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卫泽希,卫泽希也正凑过头来,低声在她耳边说:“真替屈伟川的老婆可惜,屈伟川当初就是娶了那个好老婆才发迹的。可惜啊,现在他老丈人把公司都交给他了,他就和别的女人上演旧情复燃的戏码了。”
这边说到妻子,那边丁雨燕恰好就提起来了:“可屈伟川,你现在毕竟已经有妻有子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毕竟,你当初选择了你妻子,而不是我!”
“我是被逼无奈啊,相信我,雨燕!”屈伟川说着,满脸哀戚,声音也哽咽了,“那时我爸妈都下岗了,家里爷爷奶奶需要医药费,弟妹需要学费,他们都需要我这个长子撑起门庭。我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你嫁给我,只能辛苦操劳一辈子,我……我也舍不得你跟了我后过苦日子啊!”
丁雨燕望着他情真意切的双眼,声音颤抖地说:“你现在也已经有孩子了啊,你现在应该生活得很幸福吧?”
“我儿子……现在也十岁了。”说起孩子,屈伟川低下头,声音更是悲痛,“是,外人看我家庭幸福事业成功,风光无限,可事实上只有我知道,这些年来我过得一直不开心。我妻子仗着家里有钱就不可一世,让我替她家做牛做马,我出一点错她就对我冷嘲热讽,更别提她连婚前财产都要做公证,防备着我这个做丈夫的!我和她,这么多年来真是没一点夫妻情分!只有你,雨燕,这些年来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在后悔,我真的懊悔今生今世失去你……”
颜未染在这边听得冷笑不已,这男人诋毁自己的妻子,忘记自己的孩子,甚至出卖自己的家人,把一切罪责都归于他人的胁迫和命运的无情,唯有他自己,是一个始终清白无奈,苦苦挣扎于浊世的痴情人。
对面的卫泽希也气愤不已,对她做了一个“无耻”的口型。
谁知,丁雨燕愤然站起,已经先他一步对屈伟川骂出“无耻”这两个字。
“屈伟川,十年不见,你比当年更令人恶心!”丁雨燕怒骂着,抄起面前的奶油蘑菇汤,直接泼向屈伟川的脸,“屈伟川,你现在坐在这里谈你的爱情,那你十年前的爱情,在金钱利益的面前,是被狗吃了吗?你现在觉得从妻子那边得到的不够多,所以巴巴地跑来找我,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会弥补你这些年心里的怨气?呸,负心狗,你去死吧!”说完,丁雨燕抄起包,转身就要走。
屈伟川那病弱的身体,这一刻反应居然无比灵敏,一下子就扑过去想抱住丁雨燕。然而丁雨燕早已走出了两步,他重心不稳,竟“扑通”一声跌倒了。
他顺着跌倒的姿势,直挺挺就跪在了丁雨燕的身后,并且抓住了她颜色绚丽的裙子下摆,痛苦哀求道:“雨燕,原谅我!求求你!我……我快要死了!临终之前,我只想求得你的原谅!不然……不然我死不瞑目!”
这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让丁雨燕错愕地停下了脚步,也让餐厅中其他用餐的客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惊讶地看向这边。
丁雨燕慢慢转过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屈伟川,难以置信,嗓音嘶哑:“你……快死了?”
“是,我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了……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人世了,我确实很难过……可我并不怕死!雨燕,我只怕我到死的那一天,也没能求得你的原谅,带着遗憾上天堂!雨燕,求你原谅我,求求你……”
他说到这里,泣不成声,那绝望哀恸让餐厅里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虽然不知道他用中文在说什么,但众人都纷纷对这个失声痛哭的男人投以同情的目光。
丁雨燕看着跪地哀求的屈伟川,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甚至畅快淋漓地笑了出来:“屈伟川,你快死了?这是报应啊!什么叫大快人心你知道吗?什么叫喜从天降你知道吗?原谅你?下辈子也不可能!”丁雨燕一把扯回他手中的裙角,状若发疯地冲他怒吼,“你去死吧,屈伟川!感谢你给我带来这十年来最好的消息!你到地狱里继续忏悔去吧!”
说着,她仰起头,对着周围关注这边的人们,用英语大声说道:“这个男人,当年为了娶有钱的女人,抛弃了怀孕的女友,强迫女友去引产四个月大的胎儿!现在他得了绝症,临死前来找我忏悔,希望能心安理得地上天堂!可像这样的人,我会永远在上帝面前祈求他下地狱,永远!”
说完,丁雨燕重重地“呸”了一声,在众人或同情或疑惑或对这男人不屑的眼神中,转身快步离去,头也不回。
只剩跪在地上的屈伟川呆呆看着她离去,许久,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慢慢站起来,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服务员上来,询问他是否可以撤掉那套丁雨燕未曾动过的餐具,他木然地点了点头,机械地用餐巾擦着自己西服上黏稠的奶油蘑菇汤。
这一刻他的神情绝望而惶惑,愤怒与悲苦交织在一起,那惨白的脸色和乌紫的唇,让他看起来确实是濒临死亡的状态。
颜未染收回目光,用复杂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卫泽希。
卫泽希叉起面前的牛肉吃着,津津有味地说:“简直是人间惨剧啊,未染你觉得呢?”
颜未染顿了顿,说:“这样的结果未尝不是好事。”
“当然是大好事啦。屈伟川固然可怜,但从情理上来说,他这是对婚姻不忠的行为,无论有什么值得怜悯的地方,都抹杀不了他背叛家庭这个事实。”卫泽希想了想又说,“不行,之前是我帮屈伟川订的餐厅,早知道这事会闹得这么难看,我就该暗地里先跟谭松雅通个气,免得她误会我和这事有关联。”
看着面前这个八卦的男人,颜未染真是无语了。
吃完饭后,闲着无事,颜未染和卫泽希在纽约街头随便逛了逛。
他们绕着中央公园走,附近全都是热闹的街道,无论哪里人流都不少。颜未染和卫泽希隔着半尺的距离,一路向前走着。她吃着街头买来的一个冰激凌,他喝着一杯冰咖啡,仿佛是两个初到纽约的游客。
顺着公园内的路,他们走到一堵爬满常青藤的墙边,枝枝叶叶轻拂在她的身上。
颜未染看看周围环境,把手机拿出来,对他笑笑:“这里可真美,我拍张照。”但无论怎么找角度,她自己都没法拍出后面最美的常青藤墙。
卫泽希便拿过她的手机,说:“我来帮你拍。”
她微笑着倚靠在墙上看他,而他用小小的镜头看着面前的她。
她被笼罩在青绿色的枝叶中,恰恰有一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筛到她身上,金色与绿色交织在她周身,她就像是被簇拥在青金石的颜色之中,闪耀着灿烂光华。
夺目的容颜,轻灵的目光,笑容就像桃花与玫瑰般娇柔又妩媚。
他们隔着镜头凝望着彼此,周围鸟语声声,花香围绕在他们身边,恍惚如坠梦境。
他停顿了好久。
不是故意停下的,只是在这一刻,他忽然认出了这堵墙,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的一些事情,真没想到,未染也看上了这堵墙,而且这么喜欢。
他从镜头中看着她,一瞬间心头翻涌起沸腾的欢喜与迷恋,连轻触屏幕的力气都差点失去了。
直到镜头里的颜未染的脸上显出诧异,他才回过神,刚想要点下快门,谁知就在此时,一个电话进来,拍摄页面顿时变成了来电页面。
卫泽希懊恼地抬头看颜未染,她已经听到了铃声,走过来接通了电话:“Hi,Tina,对,是我……不客气,有帮到你就好……”
卫泽希正看着颜未染的背影,结果他的手机也响了。他一看是屈伟川,不耐烦地接起来:“喂?”
“卫总,是我,屈伟川。你还在纽约吧?晚上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作为你帮我订餐厅的谢礼。”
卫泽希都有点佩服这个屈伟川了。身患绝症,又被前女友当众怒斥,在这重重劫难之下,他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请自己吃饭,真是心志坚定。
“晚上?不好意思啊,你知道我离不开夜生活的,所以早在来纽约之前,朋友们就定下了我的夜间时间了。”他随口扯谎,明确拒绝。
“这样……”屈伟川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么明天呢,卫总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