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啊,他减下来了?”

“你离开后不久,他有一天锻炼完后觉得双腿酸痛,医院诊断说是得了横纹肌溶解综合征,这病引发了急性肝衰竭,现在正在医院里治疗啊!”

卫如希大吃一惊,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她默默地坐在车内愣了许久,情绪低落。

阿严见她不说话,急得一把拽住她的手,说:“希希姐你答应我,不要这么拼命减了,真的!我们以后慢慢来,我们一起科学运动,一点一点往下减,反正人生这么长,我们总能减掉的,好不好?”

卫如希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忽然笑了笑,对颜未染说了声“未染姐你们先走吧,我和阿严聊聊”,就推开车门,和阿严站在了一起。

颜未染便挥了挥手,开车离去了。

她从后视镜中看着那两个一边说话一边走着的人。卫如希的身材轮廓已经渐渐显出来了,不再像以前那么臃肿,不再是全身肥肉一颤一颤的矮胖子。这段时间的锻炼,让她的动作显出了点轻捷的模样,甚至她的脸也显出了轮廓,依稀可以看出大眼睛和瓜子脸的秀气来。

可她的神情,却比她们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天,被卫泽希拉过来见自己时那贫血虚脱的模样还要疲惫。

颜未染在心里想,这位卫大小姐虽然看起来又笨又迷糊,可事实上,她大概已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可悲处境。知道自己减肥或者不减肥,其实都没有意义。属于她的终究属于她,不属于她的,强求过来也只是怅惘。

那个随口说出自己的女友不能超过一百斤的不负责任的男生,大概从未想过,为了他这一句话,对方会如何豁出命拼搏。

卫泽希午睡时做了个无比怪异的梦,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了三个小时,因为那些梦真的很简单,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个清楚的情节。

好像是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被奶奶拉去算命,那个神神道道的算命先生说:“你命里有个魔星啊!”

他满不在乎地对奶奶说:“神棍让你给钱呢,不然不帮我化解!”

算命先生很生气,说了一大通话之后,还是收了他们的钱,说:“再给你一点具体提示吧,魔星是个画皮。”

然后他就眼看着颜未染从不远处走来了。他本来站在一片光秃秃的大地上,但颜未染踏过的地方,无数的碧草鲜花在她足下如颜料滴在水中般盛开,在她一步步走来时,如涟漪散开般开出艳丽的花朵来。

最后等她走到他面前时,整个世界都融化了,无数鲜亮的颜色如雾气蒸腾,像水彩一样氤氲渲染在他们周身。

那时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不对劲了,颜未染眼神这么温柔,大概是自己在做梦。不过他看着难得认真凝望自己的颜未染,心想,嗯,她可真适合盛开着鲜艳花朵的梦。

梦境消失在他清醒的这一刻。他睁开眼好久,大脑还没有清醒过来。他心情很愉快,有一种小朋友在上万种圣诞礼物中一下子抱住了自己最想要的那一个的兴奋感,以至于他盯着窗外发了足有半个小时的呆,眼前还模模糊糊全是颜未染的模样。梦里的,现实中的,有时候她看着他,有时候她没有看着他,但无论是哪个模样,都让他心跳加速。

这个时候他才又觉得,也许那个算命先生,并不像他过去一直以为的那样,是个神棍。

至少,魔星真的出现了,也真的是个“画皮”妹子。

但等那种恍惚的愉悦过去后,脑子渐渐清醒过来,颜未染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前男友”。

他想起她丢掉那些东西时的表情,就特别不高兴。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脆弱的模样。那一刻他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那么骄傲倔强的她,变得如同一只被丢弃在雨夜的小猫,蜷缩成一团,被困在狼狈凄惨之中。

如果见到那个人的话……

卫泽希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骂了那人渣一万遍,却依然不够泄愤。

他郁闷地到健身房跑了半小时,累趴在垫子上后,依然觉得自己心潮澎湃心神不宁。卫泽希趴在垫子上翻了个身,想着是去找颜未染出去玩呢,还是跟她发消息聊聊天。

毕竟他现在寂寞得都要长草了,哪怕能听到她吱一声也好啊。

但就在手指即将触到手机屏幕上她的名字时,他脑中忽然又闪过了那三个字:前男友。

真是不公平。

虽然他前女友多,可是没有一个是他在分手后还挂念的。可她却有一个令她那么刻骨铭心的男人,霸占了她最激烈的情绪。

他恨恨地瞪着颜未染的名字许久,把手指移到了通讯录上,翻出了程嘉律的电话。

现在美国临近早上五点,不过程嘉律的作息谁也摸不准,再说他们什么关系,所以卫泽希还是直接打了电话。手机没人接,他干脆给实验室打电话,果然响了几下就接通了,传来程嘉律低沉喑哑的声音。

“嘉律,是我是我!”卫泽希赶紧套近乎,“最近忙吗?你不会又在实验室待到通宵吧?你亲自接电话,助手都不在?”

“他们还没上班。”程嘉律淡淡地说。

“那你也别自己一个人扛啊,我说你这么拼干吗?实验结果迟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是我的一项私人研究,我想要……改进一个配方,拿去给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然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补救自己对她做过的一切。”程嘉律声音低低地说。

一听到八卦,卫泽希顿时把自己的事抛在了脑后:“重要的人?你有什么重要的人?你得罪方艾黎了?”

“你找我什么事?”他的意思是,没有的话就要挂电话了。

“有事有事!”卫泽希赶紧说,“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程嘉律语带嘲笑:“我一个学生化的,什么时候居然会调查别人了?要测基因序列吗?”

“不是,你还记得,我上次发给你的照片吗?就是那个小女孩,超级可爱的那个!现在长成了一个……唔,一个超级符合我审美的美女!”

程嘉律想了想,拿过手机翻了翻卫泽希上次发给自己的照片,那上面反光非常严重,上次他并未在意,只瞥了一眼就忽视了。但现在又看了一遍,他的心里却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那张因刺目的光线模糊了的面容,忽然之间,让他感到淡淡的恐慌与寒意。

卫泽希的声音,已经在耳畔传来:“她是个化妆师,之前跟着老师在纽约待过几年,现在回国了。我现在察觉,她可能有个前男友,还可能就在你们哥大。大概是个长得不错的老外,啧,很多中国女生一出国就被老外骗,长点心好不好!”

程嘉律顿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问:“化妆师的……前男友?”

“是啊,不过我也是猜测啦。因为上次有个女孩子要去你们哥大读书,结果我听到她劝告那女孩说,去了那边要小心,聪明的人作恶起来会特别可怕,别因为对方是学长、博士就放松了警惕之类的。所以我猜想,那个人会不会是你们哥大的普通学生或留学博士什么的。”卫泽希在电话这边若有所思,充分发挥自己的推理能力,“哎,嘉律,哥大的留学博士多吗?”

程嘉律含糊地说:“多……普通学生更是数不胜数。”

“我想也是。对了,还有个线索,对方给她买过一盏Feuillage的纽约小鹿灯,这灯是美国限量版的,我妹妹上次就没买到。但是我看到她丢掉的前男友的礼物中,好像就有那盏灯!你人在纽约,方便帮我去查查那边的记录吗?”

“不方便。”程嘉律握着话筒的手有些颤抖,说话的声音很僵硬,“再说,这种东西,中国加工厂只要拿到了样品,很快就能仿造出成千上万差不多的产品。”

“对哦,也可能是那男人跟她回国玩的时候买的……主要是我也不可能翻垃圾去看那小鹿灯的编号,看看是不是正版。”卫泽希烦恼地说,“再说,我也不信她那人渣前男友会那么厉害,买得到这么抢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