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周止安浅浅一笑:“谢谢。”

……

之后各忙各的。闻又微见到了那位女干部张小云。也是在她的介绍下,闻又微深深感受到这一趟来得很有意义,同时深切应证了先前鲁敬那一套的……傲慢。

这绝不是“水果滞销,帮帮我们”。当地有详尽的规划和可落地的方案,已经想尽办法找了钱,有投入,有好的政策倾斜。甚至他们的眼光还很长远,已经想到五年后、十年后,以这里的生态为基础,这件事可以做到多大。他们需要的是合作。找上太和无非是希望借助他们已经成功的模式和现有资源,使这件事成功的概率更大,起得更快。当然,他们也找了太和的竞争对手,亦有沟通。

闻又微想,这才是正常的。如果张小云和蒋非不想为当地做实事,他们就不会找到太和。如果他们想做点实事,那这件事落地的方式就一定不是刷刷数据,做做公关,演演公益。

鲁敬,到底在想什么呢?他看不上这样从头开始的“小业务”?还是他没有发现这里的可能性?又或者……他根本没当回事,只是随便转手一口锅,不出问题就万事大吉?

闻又微想着忽然又不确定起来,这到底是他的理解还是大老板的授意?不过无论是哪个,都太傲慢了。

或许,已经取得过一次成功的人,是有资格傲慢的,只是这份傲慢理应有时限。

世界在变,一切都在变。快速增长的行业,可能会昙花一现,盛开和凋零的速度都极快;一文不名的小地方也可能藏着足够有力量的大机遇。今日的“智者”在明天还能跟得上时代吗?踩准时机为自己赢得的高位,优势光环会存续多久?

这几年里,她开始更多理解世界的变化和浮动。没有人会走在一条永远不向下的路上。而你想要在好的位置上留得更久一点,唯一可称是铁律的东西,就是保持虔诚,保持虚心,对所有的可能性都心怀敬畏。

她认为太和需要一个这样的业务,这是很好的机会,将来还会是可复制的模式。只是她还不确定自己的眼光足够准确和长远。开完会出来,她被带着去看了当地更多基础建设。回程途中给陈述语音简短把事情一说。想了想,还是分享了她的困惑。说不知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万一最开始这是大老板的想法,那岂不是一切都白搭?

陈述没跟她顺着这个往下聊,但对事的态度认真:“我知道了。你跟他们把情况了解清楚,刚说的每个环节都捋明白。这周回来,我们再详细沟通。”

闻又微说好。

公事结束,她握着手机点开跟任宝贝的对话框,问他们今晚有没有时间,感谢他们捎她一路,请吃晚饭。

任宝贝说有,在闻又微询问下,他还给她推荐了两家特色菜,考虑到周止安的情况,闻又微选了口味清淡的那一个。

她换了身衣服下楼,他们准时在等。任宝贝:“哇哦,Vivian,你看起来很光彩!”

闻又微转向周止安,平静带点疑惑:“光彩是什么意思?”

周止安垂眸笑了一下,吐字缱绻:“很漂亮。”

闻又微“哦”了一声,做出理解的表情,扭头对任宝贝:“谢谢。你很有眼光,也很有风度。”

第48章 我在追他

饭桌上,闻又微有意让任宝贝多说一些关于他们在这里的事,少年似乎处于语言爆发期,中英夹杂,话头一起就能说个不停。他讲述中关于周止安的部分让闻又微此刻听来都觉得十分奇妙。他们谈了七年恋爱,她又好像还能认识一个新的他。

任宝贝说起他们在走访时遇到一个老妇人,身上经常有不明原因疼痛,多次去医院检查都没发现问题。周止安在跟她几次交谈后,让她的儿子固定每两天给她在同一时间打个电话,不要错过,一个月过去,这位老妇再也没有发过病。

闻又微惊奇:“什么原理?”

周止安:“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她觉得自己被人遗忘了,只有生病的时候会得到关注。当关心变得有确定性时,她的不安逐渐消失,身体疼痛也就被治愈。心身疾病,心理社会因素在疾病的发生与发展过程中起重要作用。 此处仅为小说情节,不一定科学,建议看看就过~”

“有意?”

“不,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每次疼痛之后检查不出问题,这个结果也让她窘迫,她只能反复去找自己真的有病的证据,潜意识里用不利于健康的方式去生活,变成“希望自己有病。”老妇未必有如此清晰的脑内路径,只是下意识去执行。

闻又微想了一会儿:“如果没有被察觉,那她岂不是一直就……陷入这个死循环里?”发病,检查无果,被家人指责、冷落,再次希望自己发病。

周止安点点头:“很多心理疾病都无法得到被正视和治愈的机会。”

任宝贝觉得这个现象很有趣,说他们在走访时发现,人们宁愿认为自己被狐仙儿或者什么东西附身,也不愿面对自己可能是精神上压力导致的疾病。

心理健康问题没有得到广泛认知,它在人们心中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精神病”,约等于“疯子”,是耻辱和边缘人的象征。

闻又微:“这很像有些神话里认为恶魔会隐藏自己的真名。找到它的真名,恶魔就有望被打败。”

任宝贝:“噢,我喜欢这个说法。”

周止安:“是,但在不知’恶魔的真名’时,就只有一个个独自忍受痛苦的个体。他们只知道难受,却不知如何处理。甚至有些不希望别人看出来。”

有段时间当地驻村干部报告说发现留守的老年人被情感主播诈骗案件频发,当然这背后有一部分是深深的情感关怀缺失。有些得知被骗也不愿醒悟,如果不是这种形式,甚至没有人会关心他们一句,最近过得好不好。

几乎所有心理疾病,或者没有到疾病程度的心理困扰,治疗指导手册里往往都会提及,需要良好的家庭和社会支持。然而这其实……非常难得。真正能在爱和关怀中生长的人,大约可算少数幸存者。

她歪着头静静打量周止安,不知想了些什么。可能确实,人在属于自己的专业上会散发出独特魅力。

青春期看过一句话,说人不再自恋的时候,就真的爱上别人。年轻的闻又微会想,开什么玩笑,我可爱我自己了,很难不自恋。后来她意识到这句话或许说的是,从“看见自己”到“看见别人”。

能看到“他人”的时候,“自我”其实,更为广阔了。

那些年里面她对周止安的倾诉欲更多,周止安接得住她所有的古怪念头和情绪,她总想跟他说话。她也听,但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听他说话”这样有趣。

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冷静得近乎冷酷,但又藏着温厚的悲悯,这很……迷人。

“所以 Vivian,你在这里会待很久吗?”任宝贝忽然发问。

闻又微回过神:“看情况,我在这里的主动权有限。也许这一趟就不来了,也许以后常来。”

她说着倏然顿了一下,因为周止安伸长胳膊去拿装水的玻璃壶,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衬衣袖口往上收缩,露出一截线条优雅的小臂。

他保持了良好的健身习惯,每一次小臂露出来,肌肉紧实流畅,皮肤光滑而柔韧,闻又微对他这个部位着迷。所以在一起的时候,闻又微喜欢给他买衬衣,买手表,买袖扣。

很快,她意识到这个恍惚过于不恰当,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

正当此时周止安电话响起,抱歉地说去旁边接听。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处,任宝贝立刻扭头看她,眼巴巴的,透着焦灼,像是家里的小狗准备开口说话了。

闻又微:“你怎?”

任宝贝看起来很痛苦,但他捂住了嘴。闻又微:“有话想说,又不确定该说?”

任宝贝疯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