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丞相威仪，什么君子风度，在心爱的姑娘面前，都不及她一个担忧的眼神来得重要，“昭昭……我疼……”

林昭被他抓住手腕，又听他喊疼，脚步顿时僵在原地。

她低头看着他痛苦蜷缩的模样，看着他苍白脸上滚落的冷汗，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微颤……她再顾不上什么无措和失控感，立刻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尖金光流转，精纯的灵力瞬间探入他体内。

果然，心脉气息紊乱，神魂波动也比白日更加虚弱！

“回去躺下！”林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清冷的眸子里是清晰的焦急。

她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不容抗拒地将他按回枕上。

商别鹤顺从地躺下，依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眼神却亮晶晶地看着她为自己忙碌，

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专注的眼神，还有那份因他而起的明显担忧……

商别鹤心底那点小小的腹黑算计瞬间被巨大的暖流淹没，化作了更深沉的爱意和满足。

他乖乖咽下丹药，感受着体内升起的暖流和心口的舒缓，终于松开了紧抓她的手，却转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声音依旧带着点撒娇般的虚弱，却充满了真诚的欢喜：“昭昭……别生气了……我听话，不看公文了……只要你在这里……我就哪儿都不疼了……”

“嗯，你休息。”她清冷的性子向来干脆，既然决定留下，便没有半分扭捏。直接在天师府传信给师父和师兄说明情况，就在丞相府收拾出来的清雅客院住下了。

……

转眼，已是林昭在丞相府客院小住的第五日午后。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室内，暖融融的。

商别鹤半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轻软的锦被，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目光温柔地落在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林昭身上。

林昭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浅青色常服，乌发松松挽了个髻，少了几分道袍的清冷，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柔和。

她正拿着一本古籍随意翻看，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安静美好得如同画中人。

商别鹤看得心头发软，忍不住就想和她说话，想听她的声音，想了解她更多。

“小仙师，”他声音放得轻柔，带着点虚弱的沙哑，却含着笑意，“你方才说……礼部尚书的那个小胖墩儿子，是他夫人养的小猫投胎生的？真有此事？”

他故意挑起话题，眼中满是好奇和促狭。

林昭闻言，从书卷上抬起眼。

若是从前在天师府，她或许只会淡淡点头，吝于多言。

可如今，对着眼前这个总是用温柔目光引导她、包容她、对她的一切都充满兴趣的商别鹤，她发现自己竟也变得“话多”起来。

“嗯。”她点点头，合上手中的书，清泠的声音缓缓流淌，“那小猫寿终正寝前，与尚书夫人感情极深，日夜不离。它魂灵未散，执念颇深，恰好夫人求子，它便求了阴司，让它投胎。那孩子生来便喜食鱼腥，行动敏捷，尤其爱在阳光下打盹，且……极通猫语。”

她顿了顿，补充道，“此事并无大害，只是那孩子幼时有些猫儿的习性，如今大了，也已无碍。”

商别鹤听得津津有味，眼底笑意更深：“这倒真是奇闻。小仙师行走四方，降妖除魔，想必遇到的奇事怪谈数不胜数？可还有更离谱些的？”

他像个听故事的孩子，循循善诱让这个不善言辞的女孩话也变多了。

林昭想了想，便真的开始讲起她处理过的那些案子。

有因执念化作画皮鬼的书生，有因贪婪被聚宝盆反噬的富商，也有因情深义重、甘愿替爱人承受天罚的花妖……

她的叙述依旧简洁，语气平静，但那些离奇的、唏嘘的、甚至有些啼笑皆非的故事，却在她清冷的声音里缓缓展开。

商别鹤安静地听着，不时轻声追问一两句细节，或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一下惊讶或感慨。

他专注的眼神和真诚的回应，像是最好的催化剂，让林昭的话匣子不知不觉就打开了更多。

说着说着，林昭自己也有些恍然。

在龙虎山时，大师兄年长威严如父兄，师父总爱跳脱地调侃她，其他师兄弟虽尊敬她，但因不是同门嫡传，又敬畏她的天赋和清冷，关系并不算亲近。

她一直以为自己天性寡言，不善言辞。

可这两日，对着商别鹤，她的话似乎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

这种自然而然的倾诉，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在。

讲到兴头上，林昭忽然想起什么，她伸出手腕，递到商别鹤面前，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活泼：“喏，这个。”

只见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正懒洋洋地缠绕着一条通体翠绿、比小指还细的小蛇。

小蛇身体冰凉，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头尾相衔，安静地圈在她腕间，像一只活灵活现的翡翠手镯。

“这便是那‘赖皮’青鳞君的孩儿？”商别鹤眼睛一亮，觉得新奇又有趣，“它竟肯跟着你？不会咬人吗？”

“其他的都随母亲走了，唯独它，体弱又惫懒。”林昭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宠溺，指尖轻轻点了点小蛇冰凉的小脑袋，“赶也赶不走，整日不是缠在手腕上睡觉，便是躲在我袖袋里。很乖，从不咬人。”

她顿了顿，看着商别鹤好奇又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难得主动提议：“要摸摸看吗？它不怕生。”

商别鹤看着那翠绿的小生灵，又看看林昭平静中带着点鼓励的眼神，心中微动。

他伸出因久病而略显苍白的手指，动作极其轻柔地、用指腹在小蛇光滑微凉的脑袋上轻轻的碰了一下。

小蛇似乎感觉到了触碰，微微动了一下，绿豆般的小眼睛睁开一条缝，懒洋洋地瞥了商别鹤一眼，随即又合上，依旧安安稳稳地缠在林昭腕间，仿佛刚才只是被微风拂过。

“它倒是认主，也信任你。”商别鹤收回手，看着林昭腕间那抹灵动的翠绿，再看看她低垂的眉眼，心中一片温软。

他喜欢这样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林昭，喜欢她分享这些琐碎的日常，喜欢她对自己展露这份独特的、只属于他的亲近。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两人身上，一个倚在床头含笑凝望，一个垂眸看着腕间小蛇，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温馨的暖意，仿佛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那些朝堂的风云，神魂的创伤，似乎都被这午后阳光和小蛇的呼吸声，暂时隔绝在了这方寸天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