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都识得顾贞的模样,他?一来,纷纷让来了,打开门?让他?进去。

段平从前是前朝的人,但是,后来见顾安势大,便带着前朝的势力倒戈了顾安,因而一直以?来,还很受到顾安的礼遇,在朝堂上也居于高位,顾贞之前见到他?,都是衣着华贵,一副傲气凶横的模样。

现在他?蜷缩在角落里,所有的煞气都消息了,衣衫已经破了好几个口子,身?上好几处伤口,不过是顾贞吩咐说有事情要问他?,底下的人才暂时给?他?敷衍地处理了一下,让他?不至于死去,如今,他?就?连移动一下都被伤口牵扯得疼痛。

屋子里昏暗,没有窗户,顾贞进来后,终于从门?口入了一道光。

段平仰起头才看清了他?的面庞,身?子不禁一抖:“陛下,是您?”

“你是瞧着陛下当今还不及弱冠吗?”顾贞面露嘲笑。

段平这才反应过来,对面站着的是顾贞,强烈的光芒让他?不得不眯缝起眼睛来,端详了半晌,末了才说道:“你和他?很像。”

不论是长相还是做事的法子。

作战的时候都是先虚张声势一番,而后在对方人心散乱的时候,再正面交战,初次见到他?,段平是真的以?为年?轻的顾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初时,他?看不惯出身?低微的顾安,但是后来他?最惧怕就?是顾安,要不是这回蜀州大力撺掇并支持他?,给?他?大量的兵马,他?才不会有自立的想法。

其实,在举兵不久,听到顾安派人过来了,他?就?有些?后悔了,只不过,反都反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大昭的人打下去了。

他?刚与大昭交手的时候,知道没有顾安没有亲自来督战的时候,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前几日?在狭窄的山路间猝然见到顾贞的军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岁的顾安把自己戏弄得团团转的情景,甚至,二十岁的顾安也没有这样的才能,他?的身?子不由地颤抖,心理直接崩溃,军队遂大败。

这已经是顾贞不止听到一个人说顾安与他?相似了,印象最深刻的是冉曦的言语,现在便如同鬼魂一样,一遍遍地在他?的耳边回荡。

她当时没有挑明,但是,他?早就?想到了这种猜测,他?是顾安的亲生孩子,因为,他?自己也能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比顾盼更像顾安,从亲缘关系上,这不是很说得通的。

这种想法却?是让他?不由地畏惧,让他?辛苦营造十几年的观念轰然倒塌。

“我和他?哪里像?”顾贞尽可能使得自己冷静,问段平道。

段平跟随顾安多年?,比冉曦对顾安了解得多。

“我也说不清楚具体在哪里,只是,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他?,不过,你来平叛,还不如他来。”段平叹了一口气。

段平也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凡,整个大昭论打仗的能耐在他?之上的也没有几人,他还在怀疑为何顾安不亲自来,知道见到顾贞,彻底明了了,他?这一辈子,算是狠狠地栽到了顾安父子的手里了。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一件事,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活不成了,但是,死也要死一个明白:“陛下平常与你也不怎么?亲近,还说你是他?的远房亲戚的孩子,之前,你在朝堂也不怎么?显眼,以?至于我都不大记得还有你这么?一个人,可是,最后竟然让你做了太子,莫非你是陛下的私生子?”

皇后是扶持皇帝从草莽到了至尊之位的,在朝堂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又?十分爱着皇帝,是必然容不下后宫有别人的,这样一来,私生子一说很说得通。

段平不是了解顾贞,自以?为自己的推断很有道理。

可是,他?的话语立马被顾贞喝断:“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顾贞的眼神?可怕,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顾贞的手段他?是听说过的,比顾安要狠辣许多,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顾贞的手却?在使劲地抖,他?刚到了洛阳,顾安对他?那?般冷漠的态度,还有冉瑜对他?超乎常人的关心,都在一遍遍地告诉他?,段平的猜测的是错的,他?倒是宁愿段平的猜测是对的。

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曾经陷在一个极其荒谬的境地,从前一心努力追求的,都是自己可以?唾手可得的,自己怨恨的人,本该是最爱自己的人。

他?闭上眼睛,冷笑出来,仿佛有一只野兽,用尖锐的牙齿啃噬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脏戳得鲜血淋漓。

段平愣愣地看着他?,恐惧再一次弥漫上来,看着顾贞像是疯了的模样,他?也不知道是在何处狠狠地刺激到了他?。

半晌,顾贞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沈澈的事情就?更为重要。

沈澈应当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事情的,甚至,都没有过这样的猜测,顾贞有一种直觉,若是沈澈知道了真相,也会与他?为敌。

所以?,他?现在必须先把沈澈解决掉。

他?走近段平,依旧是寻常的语气,却?令段平不由地畏惧:“你现在应该也清楚如今我要处决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吧。”

段平点头,如今的顾贞手中的权力并不小,就?是在雍州直接将他?和他?的家人处死,再回头告诉皇帝,皇帝顶多把顾贞骂上一顿,连棍棒都见不到。

毕竟,他?一个叛臣的性命,如何比得了皇帝的亲子。

“你勾结蜀州和乾朝聚众叛乱,一死是难逃,不过,若是我问你的话,你好好作答,你也算是对大昭有了功绩,我能给?你留一个全尸,你的家人我也会替你保全,你觉得如何?”

顾贞的话说得客气,但是对于段平而言,就?是没有选择的事情,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顾贞开了口:“沈澈这个人,你熟悉不熟悉?”

段平一愣:“我在战场上和他?交手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与他?也没有见过几面,你也应该知道,等到他?受到陛下重用的时候,没有多久,我就?被陛下调离了京城。按说,赵王你应该远远比我更熟悉沈澈啊!”

顾贞的的语气挑起来:“是啊,可是,他?很痛恨你,你做何解释?”

他?的目光锐利,一遍遍地在段平的脸上梭巡,段平不禁冷汗直冒。

段平慌乱,渐渐地语无伦次起来:“我不知道啊,我真的和他?不熟悉,我寻思着,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情,也不完全算吧,好像在四?五年?前,我进京述职,与他?观点不合,在朝堂上他?吵嚷了一顿,这个算吗?”

自然是不算的,看到顾贞冷漠的眼神?,段平彻底耷拉下头来。

顾贞看着段平的神?情不似作伪,何况,沈澈现在在朝中的地位,是远远及不上他?背后的皇后的,段平不至于为了沈澈连自己的家人的性命都不顾。

顾贞换了一个询问的角度:“那?你想想对你的作战的方式很了解的人,还很不能将你抽筋剥骨的人,有哪些?人?”

段平飞速地思索起来,顾贞的意思是沈澈并不是沈澈,而是别人假扮的。

他?不是什么?好人,得罪过的人也不少,但是,能够这么?痛恨他?,还跟沈澈个子和年?龄差得不太多的,真的没有,除了……

段平仰起头来,问道:“死人算不算?”

“算。”顾贞回答道。

“那?只有前朝的人了。”段平思考了许久,才慎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