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时刻注意着安生的表情,只见安生脸色愈发阴沉,眸光森冷,周身萦绕着浓烈的杀气,吴海说话声越来越小,直至噤声。
安生扯了扯嘴角,黑眸幽深如渊:“你说的本官自然是知道的,如今说的只是暂代一职,本官早已传书给陛下,怎么,还用你教本官怎么做事么?”
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叫吴海背后发凉,心里更是一个哆嗦。
“不,不敢,不敢,还是安大人考虑周到!”
吴海面上带笑,心中却怒气滔天。想他堂堂一个朝廷大员,执掌禅城数年,有朝一日竟被一个阉人逼到这个份上,此等憋屈窝囊,实在难挨!一想到多年殚精竭虑,一朝根基尽毁,他就恨不得将安生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安生漆黑的眸光在吴海脸上一扫而过,缓缓勾起唇角,他看起来是在笑,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一锤定音。
“此事就这般定下来了。”
小郑子来的时候安生正拧着眉翻阅手下刚刚递上来的册子。
从小郑子的角度看,安大人此刻的神情冷漠得可怕,嘴唇紧抿着,阴郁的神情即使是在他们这些‘自己人’看来也着实骇人,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任谁也不敢往他身前凑。
但是今天小郑子他有倚仗!
小郑子笑的见牙不见眼,格外喜气,他不禁提高音量:“大人,大人!府里的信到了!”
此言一出,仅一息,安生周身的戾气如破冰般消散,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
他接过递到眼前的信件,将人挥退,修长的大手迫不及待的将厚实的信封小心撕开,先取了第一张,缓缓展开,细眸低垂,目光落在信中的内容上,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夫君,今日的京都下雪了,漫天雪花可好看了!
听旁人说边疆那边早已大雪纷飞,十分严寒,夫君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要冻着了。
家里一切都好,天冷了干爹一般不出门整日待在屋里,豆子今日下堂早,非拽着我去买了糖葫芦,糖葫芦很好吃,就是太甜了,我吃了几颗就吃不下了,最后全都进了豆子的肚子里,好笑的是,这孩子吃完就闹牙痛,我看了看,应该是长虫牙了,这孩子日后可不能再吃甜食了。
还有一件事,夫君,再过一个多月就快过年了,对收授年礼阿梅有什么要注意的么?干爹的意思是可以只收不送,阿梅有些不确定,就想着再问问夫君,听听夫君的意思。
阿梅好想夫君啊,吃饭想,睡觉想,出去参加宴会也想,就是那种忍不住的就想了。不过夫君放心,夫君曾说过不要让阿梅只将心思放在夫君身上,阿梅有听夫君的话,有好好的做自己,现在的阿梅每天都很充实,也很忙碌,总之夫君放心啦。
夫君,你不光是内行厂指挥使,还是咱们安家的顶梁柱,更是阿梅无时无刻不牵挂的夫君,所以你要好好用饭,好好休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准生病。
好了,夫君,今天阿梅就写到这里了,阿梅要去洗澡睡觉了,最好今夜能梦到夫君,那样的话阿梅就太开心了。
安生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下来,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只觉胸腔鼓荡,满心的柔情压都压不住。
阿梅在信中大都着一些日常白话,像是写日志般每日都写,然后定期攒起来一起送到安生手中。
内行厂指挥使的手信字迹不便外流,谨慎考量,他写给阿梅的回信极其精简,也不多,这事他同阿梅解释过,阿梅自然是明白的。
安生将这次送来的信件一张张全部认真读完,然后仔细折叠,从书架取下一个带有暗锁的木盒,将它们稳妥的放置好。
安生有时也会觉得奇怪,他比谁都了解自己,自打来了这禅城,骨子里那头凶残噬人的怪物早已脱笼而出。
可仅仅几封信,却神奇的抚平了他此刻嗜血的冲动以及那扭曲的暴虐,今夜的禅城,安宁了。
第九十九章 好似那朝思暮想的情意终于迎来了宣泄的出口
眨眼到了年关。
京都也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令。
“你这风寒刚痊愈了才几天啊,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往外跑,阿梅啊,你一个当家主母,买什么吩咐下人去置办不就行了,就非得自己出去受这个冻!”
安贵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即使屋内烧着地龙,温度适宜,膝盖处却依旧盖着厚厚的毯子, 此时他瞥了阿梅一眼,有些不认同阿梅这大冷天非要亲自出门采买。
阿梅笑的腼腆:“干爹,我穿的厚不冷,你别看现在冷,那街上可热闹了,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府里什么都不缺,我就是去凑凑热闹。”
“想去就去,家里如今是你做主,干爹还能拦着你不成,哎,年轻人就是闲不住,还有上赶着挨冻的,可干爹话说前头了,再像上次那般得了风寒,咱家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了。”安贵摆摆手,悠哉悠哉的继续喝茶。
前些日子阿梅出去参加了个赏雪宴,回来便得了风寒,足足躺了八日才痊愈,这好不容易身子大好,又要出去逛,外头如今天寒地冻的,也难怪安贵责令心疼。
阿梅却没有动,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安贵,语气带了些撒娇讨好的意味:“干爹,干爹。”
安贵混浊的眸子落在阿梅的脸上,微微挑眉:“你这丫头又怎么了?”
阿梅脸色一红,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那等夫君回来,干爹别同夫君说好不好。”
安贵幽幽张口:“你说的是不同生儿说你得了风寒这事还是不同他说你这大冷天往外跑的这事?”
阿梅咬咬唇儿:“自然是都别同夫君说呀,干爹,平日您最疼阿梅了,拜托拜托。”
安贵先是一言难尽的盯着阿梅看了好几息,突然就被阿梅的天真逗笑了,他笑的一脸褶皱,神神在在开口:“行,咱家答应你,不同生儿说。”
安贵心中叹气,阿梅这孩子吧,说聪明也聪明,可有些事上真是傻的透气,难道他不说生儿就不知道了?也不看看他干儿子是干什么的……
阿梅少了一个心事,心情愉快的出了府。
她的确有段日子没出来了,也不是她多喜欢凑热闹,这不是临近年关了嘛,总觉得不出来逛逛感受不到过年的气氛。
京都的年集从腊月中旬一直持续到除夕夜,无论白日还是晚间,十分热闹,许多商家甚至直接在店门口摆起摊来,一时间,整个大街上卖年货的,卖对联卖灯笼的,数不胜数,整个街上,放眼望去,人群熙攘,热闹非凡,琳琅满目。
大街上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再冷的天也止不住百姓们对辞旧迎新,祈福纳祥的美好意愿,阿梅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渲染的小脸多了几分喜色。
武大与安府众人神情紧张严肃,不动声色的保护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