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也不是父皇的嫡子,直到父皇驾崩前,母妃也不过是个贵妃罢了。储君人选本另有其人,但他处处都不如我,加上母妃一直在后宫施力,朝中的大臣们渐渐的也多以我的决策为准,这让皇后和太子那边十分忌惮。

景弘十四年时,父皇便生病了,那病时好时坏,严重的时候还会认不得人。

太子十分勤勉,帮着父皇处理政事,还常常到父皇床榻前侍疾,一副大孝子的模样,一时间在朝中威望高涨,大臣们私下都对太子改了观。

那段时日,常有杀手潜入我身边试图行刺我,幸好有堂兄在身侧,才没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堂兄助我调查,查出父皇的病乃是中了毒,下毒者正是太子和皇后。我让人将此事揭露,父皇雷霆震怒,下旨废后废除储君。

储君之位因此而空悬,曾经勾肩搭背谈天说地的兄弟们为了那个位置几乎反目,我这才知道母妃当初那句话的意思。

在这世上,我能仰仗和信赖的,确实只有堂兄姬陵川了。

让我在父皇眼中脱颖而出的缘由,是一桩令大臣们乃至我那些兄弟们头疼的案子。母妃得知案子的细节,要我务必要想到办法解开此题,但我对这案子也毫无头绪。

不知怎地,我就想到了堂兄。堂兄师从齐大学士,能文能武,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国子监的骑射先生,我借着由头去国子监寻他,看他如何教导学生,他知我有事要与他相商,带着我来到了后山一处破庙内。

我同他提起那桩案子,没想到就连堂兄也想不到完全的解决之法,我们二人只好败兴而归。

没想到几日后,堂兄忽然寻到我,将解决之法告诉了我。我十分意外,问他是如何想出的,他坦诚相言,那日我与他在破庙里议论时,被人给听了去,这法子便是那人所给。

我暗暗吃惊,庆幸我们二人没有泄露身份,之后便不再把这事儿当回事,没想到堂兄却上了心,与对方通起了信。之后,堂兄口中的那位小友又帮着我解决了几件难事,我心中也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

堂兄说,他与那位小友约好了要在小满那日见面,我还取笑他,若对方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又或是妇人,他该如何自处?他回我,相识就是有缘,不论对方是什么人,都值得受到尊敬,我深以为然。

却不料,病重的父皇突然驾崩,临死前他立下遗诏,封我为太子,封母妃为后,在他死后我继位称帝。

父皇刚刚驾崩,边关急报就送到了京都,为了驱除敌军,我封堂兄为威远将军,令他率领玄甲军前往边关御敌。他出发那日,正是小满。

我也曾动过派人去那座破庙瞧一瞧与堂兄相识的小友到底是何人的念头,可朝局正是新旧交替之际,我难以抽身兼顾此事,便只能作罢。

堂兄离京后,母后带着人去护国寺吃斋祈福,半年后才回到宫里。回宫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以我年幼为由垂帘听政,开始笼络朝臣,对我再也没有从前那般亲近,每次见我都隔着纱帘让我不得近身。

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该在何时宠幸哪个后妃,都由她来安排。

我若表现出对某个后妃较为喜爱,没过多久,那位后妃便会因病或伤势不能侍寝,直至香消玉殒。

我明明做了豫国最尊贵的、可以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但却像个傀儡一样被她操控。

可笑的是,我宠幸后妃的次数并不低,却没有一个后妃顺利生下过孩子。

具体什么缘由,只需想想便知。

母后是怕我有了孩子后,大臣们便有了让我夺回政权的借口。

番外九:帝王道,非常道(姬子桓下)

我数次怀疑她不是我的母后,可我寻不到任何证据,最信任的堂兄也不在身侧,只能将内心的疑惑按下来,和她虚与委蛇。

太初四年,堂兄打了胜仗,我内心十分高兴,这意味着战事结束,堂兄很快就要回到京都了。

母后心中亦是十分高兴,高兴到下旨封了堂兄为威远将军,还给他赐了一桩婚事,那女子是定安侯府嫡女宋南歆。

我曾向母后提出过反对,因为堂兄曾给我写过书信,问我若是打了胜仗,能否许他一个请求,我知道他仍是想寻到那位在国子监后山破庙里和他通信的那位小友,若有缘,这也未尝不是一桩好姻缘?

再说,若不是他那位小友,我也不会如此顺利继位,便是应允了他,又有何难?

母后的这道旨意,却毁掉了我与堂兄的约定。

而我,却反抗不能。

我知道,若是不扳倒母后,将政权夺回,我这一生都将被她所掌控,我便也开始暗中筹划起来。而这个计划,需要得到堂兄的支持。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堂兄班师回朝,我知道,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堂兄果然懂我,我无需与他多言,只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就明白了我内心所想,也愿意帮我。

令人意外的是,我以为堂兄不会喜欢他那个被赐婚的妻子,却没想到他在回京的第一日,就同妻子圆了房,而且脸上还总是露出失神和食髓知味的神情。

有趣,真是有趣。

我这位板正严肃的堂兄,没想到有一日也会栽倒在某个女子的石榴裙下。我倒是想见见我那位嫂嫂了。

我以为他的异样来自于定安侯府的那位嫡女,直到在揽芳园内,一个貌美娇艳的女子闯入我们的视线,用软得要命的嗓音无情对新科榜眼说出她看上了自己的姐夫,我在堂兄的脸上看到了更为生动的神情。

宫中的生活枯燥乏味,沉闷非常,逗弄堂兄,看堂兄口是心非,对妻子的妹妹生了那等心思,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直到有一日,堂兄对我说,定安侯府的那个庶女就是当初在国子监后山给他写信出主意的小友,我才发现,上天确实很是会捉弄人。

可我又很羡慕堂兄,羡慕他兜兜转转,仍是遇到了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

不像我,在这偌大的皇宫,连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那场动乱之后,“母后”的真面目被揭穿,那果然不是我的母亲,而是北狄人所假扮的。而我的母后,则是被北狄这群贼人锁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宅子的地牢内。

将北狄贼人屠尽,将母后从地牢里救出,母后已是油尽灯枯。回到宫里不过半年,便撒手而去。

我在这皇宫里再无威胁,再无掣肘,终于可以不用按着“母后”的心意选择侍寝的对象。

可,我越发的觉得寂寞了。

帝王道,非常道。

这条路,注定只能由我一个人独自走下去。

回过神来,我对候在一旁的太监道:“待护国大将军和长欢公主回来之后,你务必要立即告知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