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阳，跟我走。”他命令道，神情严肃得不容人反抗。

然而话音刚落，钟阳颤颤巍巍往后退了一步。

“他去哪儿？他今晚要留在这里过夜。”钟慎出声打断。

过夜？为什么要突然留在这里过夜？他扫视周围人一圈，回避他视线的钟阳、与他对峙的钟慎，还有坐等看他笑话的都书迹和连姜，他仿佛像个孤立无助的小丑站在这么一群人当中。

他这才意识到，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书迹、钟慎、连姜全都是站在钟阳那边同他作对的，今晚的聚餐就是他们布下的局，目的便是使他放弃，让钟阳离开他。

他板着脸，太阳穴突突直跳，沉默一瞬后，再开口时语气冷而不惊，“让他自己做选择。”

“钟阳，我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想好再回答。”

钟阳即刻便成为全场的焦点，所有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无法逃避，只得扛下哥哥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注视。

他脑海里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争吵，一个叫嚣着：你难道还要惹他生气吗？你能承担他生气的后果吗？你现在最好乖乖听他的话，跟他走！另一个疯狂反对说：不可以！不能跟他走！谁知道跟他走了会发生什么，他刚才疯了一样吻你，万一再对你做别的事情！

两边的声音太大，盖过他真实的心声，以至于他纠结、无所适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答案，仿佛他的答案是决定故事走向的关键节点。

最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用毕生的胆量同哥哥对视颜删汀，冷静且狠心说：“我不走。”

第41章 41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压抑、沉闷让人喘不过气。听到他的回答，钟明硕的眸光俨然寒了几分，一动不动，幽深地注视着他。

一股寒意自下而上蔓延至全身，钟阳的腿直发软，几乎要站不住脚，不敢相信刚才那句“我不走”是出自他的嘴，有种被鬼怪附体的恍惚感。他居然敢当众拒绝哥哥，让哥哥的面子稀里哗啦碎一地。

钟明硕傲慢的神态和语气，摆明是肯定钟阳会选择他，不曾想，事与愿违。他紧绷着脸，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钟阳，没挪开过半秒。

“好了，他也说了不跟你走，你要想离开就自己”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答。”钟明硕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威胁与震慑，“留在这里会是什么后果，你要考虑清楚。”

“我数三声，不过来的话，后果自负。”

“钟明硕，你这是做什么？威胁你弟弟吗！”钟慎怒不可遏，然而他的吼声没起到半点作用，钟明硕置若罔闻，好似没听到他在说话。

几分钟前还说让钟阳自己做决定，他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分明只留了一条路给他。钟明硕一向如此，表面说尊重钟阳的选择，实际是在他允许的范围内尊重，一旦越出他划定的范围，他就会霸道不讲理、翻脸不认人。

“三。”钟明硕启唇，淡淡吐出一个字。

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威胁他，为什么非得离开，在爸爸家住一晚都不行吗？

“二。”钟明硕面不改色盯着他。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和哥哥走吗？

最后一秒，钟明硕做了一个口型，嘴唇微微往两侧延伸，还未发声，钟阳抢先说：“我走。”

“钟阳！”与此同时，钟慎恨铁不成钢叫道。

在他看来，钟明硕的威胁不过是表面功夫、花架子，说白了他真能拿钟阳如何？只要钟阳不离开，住在他家，他就有能力护着钟阳不受钟明硕欺压。奈何钟阳这家伙承受不住压力，稍微一点胁迫立刻投降屈服。

钟明硕斜觑了眼自己的父亲，意味不言而喻，仿佛在挑衅说：看吧，最后还是选择了我。

“跟上。”他扔下这么句话。

钟阳尾随他离去，全程不敢看父亲和都书迹的眼神，只觉背后的视线灼人，仿佛烫伤了他的后背。

今晚的一切都出自他的安排，是他拜托都书迹假扮男友，也是他主动打电话给钟慎说自己谈恋爱了，问要不要把男友带回家吃顿饭，甚至还委婉表达想在父亲家住几天。

钟慎通过他含糊的说辞，立刻察觉出其中端倪，询问：“你跟你哥到底怎么了？”

钟阳小声嘟哝：“没什么，就是吵了一架，闹了点矛盾。”

“你当我好骗？你哪次吵架不是发脾气抱怨？什么时候还给我可怜上了，问我能不能收留你几天？”

“老实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钟阳沉默良久，有些事他没法说也说不出口，钟慎几番催问，他皆以无声作答。最后，钟慎深深叹口气，透尽无奈道：“你哥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钟阳这才有反应，眸光微闪，嘴唇蠕动几下，但也没说话。

“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搬出来，你偏不听，两个男人老是住在一起像话吗？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脑子，跟着你哥只有你吃亏的份！”

钟慎抓住机会恶狠狠指责他一番，问：“你还住他那里干嘛？还不赶紧搬出来？”

“我”

他前不久刚答应哥哥说不搬

“爸爸，我这几天没法搬，只能等到那天再说。”

钟慎又打算说他，这次他匆匆挂断电话，赢得耳根清净。他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安排和计划，对于父亲的责骂未作多想，等过了几天，他才后知后觉父亲话里的含义，仿佛早就知道哥哥对他有不伦不类的想法？

可他又不确定，如果爸爸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和他说？难道全家只有他没看出来哥哥的感情？

夜已深，道路上的车流不多。昏黄的路灯与黑暗在钟明硕的脸上交替出现，忽明忽暗，让他阴沉的脸色更加瘆人。

他心里压着一股无处发作的气，在腹腔内乱窜，几乎是一路狂飙，猛踩油门和刹车。钟阳不敢吭声，后背紧贴车椅，双手抓紧了安全带，祈祷平安。

到家，汽车引擎发出刺耳声响，划破天空的宁静。管家出来迎接，却被钟明硕浇了盆凉水，“这里不需要你们，出去。”

管家看向钟阳，大抵能猜到出了事，轻声应好，立即将佣人遣散，整栋别墅独留他们兄弟。

“上来。”

钟阳跟着上楼，每走一步，拖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让他的心脏拔凉。直到现在，他仍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