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都书迹的视线随意滑向远处,落在男人挺立的背影上。几秒后,他突然灵光乍现,颇为困扰的问题有了答案,问:“你现在忙吗?”
“我不忙啊。”
“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参观吗?”
“现在吗?”
连姜那边,喘口气的功夫发现都书迹不见了。再找,偏只看见钟明硕的身影,连带着钟阳也不见了。
她不惜花大价钱请都书迹过来,是为了让他博得“光彩”,而不是让他和钟阳躲起来玩过家家。起初,看他半天没动静,悠哉悠哉地喝茶,她便隐隐担心。果不其然,现在人都消失了!
连姜的心思一沉,左右也靠不住,干脆自己出手。她四处顾盼,假装漫不经心说:“哎,钟阳哪儿去了?”
钟慎环视一圈,敛容道:“这家伙,让他好好陪客,又跑去偷懒了。”
他管不住钟阳,自有人管得住。于是,他走到钟明硕身侧,打断他与宾客的谈话说:“你弟呢?”
钟明硕看向身后,原本坐在那里的两个人消失不见,只好回答:“他刚刚还坐在那里,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钟慎不悦道:“给他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他本来想借此机会,给钟阳多介绍些人脉,好提点他。结果这家伙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完全无心于社交,独自躲去自由快活了。
钟明硕打完电话,说:“他在后花园,现在过来了。”
钟慎不满,对这个小儿子无语至极,后花园?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去后花园散步?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儿子!
正在生闷气的当口,钟阳和都书迹从侧门进入厅堂,两人还在有说有笑地交谈,浑然不知父亲已对他的所作所为颇为恼怒。
率先注意到他们的连姜,抓住此刻最为关键的时机,演得一手好戏,微微惊讶说:“哎呀,那不是上次我跟你提到过的男生吗?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两位男人皆朝她的目光所及之处看去,见钟阳和一位年纪轻轻、外貌白俊的男生聊得甚欢。钟明硕眉心微动,却没说话。
连姜煽风点火,半带嗔意说:“聊得那么开心,还非说关系不好,怪我冤枉了他。你看看,这关系谁看了不也得误会?”
此番话,说者有意,就看听者是否有心了。
“阳阳。”钟明硕喊了一句,中断他们的谈话。
钟阳猛地转头看向哥哥,随即便向他走来。可他没注意到旁侧为客人添茶倒水的仆人,对方端着杯子正欲离开,两人险些撞上。都书迹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使劲往自己的身上拽。
钟阳稍有不慎,失了重心,乱了脚步,踉跄着后退,被都书迹搂住后肩,才堪堪稳住身体。
仆人也吓了一跳,杯子倾斜,半杯水晃了出来,泼在钟阳的衣服上。他一脸惊恐,连忙道歉,匆匆放下杯子拿来纸巾。都书迹接过纸张,为钟阳擦拭湿了的地方,他的动作很急,手在胸前乱擦。慌乱之中,规矩荡然无存。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钟阳来不及反应,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看着衣服被泼湿的地方。
直到钟明硕再次喊了一声:“钟阳。”
“哥哥”
他忽地抬头,发现钟明硕不知何时走到了面前,而都书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胸口。钟明硕的视线下滑,在上面停顿几秒,屏息一瞬,沉声说:“回房间换衣服。”
钟阳应好,转而跟都书迹说:“我先上去换衣服,待会儿下来。”
他转身朝楼上走,离开混乱之地。
站在几步开外的连姜,见到这么一番场景,终于气顺。她的目标得以实现,此刻,钟慎和钟明硕站在都书迹面前,三个男人对峙而立,诡异的气氛从脚底缓缓升起。
钟明硕面不改色,客套道:“怎么称呼?”
都书迹淡然一笑,说:“我姓都,叫都书迹。”
“都,这个姓氏很罕见。”钟明硕并不受他影响,语气冷淡,转而问父亲:“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家有姓都的朋友?”
钟慎深沉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人,说:“的确没有。”
都书迹早有准备,得心应手说:“我叔叔是金成发,他有事要忙走不开,让我代他前来为钟总祝寿。”
钟慎之前同金老板打过几次交道,还有点印象。按道理,这种关系不冷不热的朋友,来或不来都无所谓,派人送礼也是意思一下,方便以后的合作。
钟明硕虽不曾与金老板往来,但也听说过他的事情,随口说:“金老板的身体还好吗?前不久听说他生病了,不知道现在如何。”
都书迹在心底冷笑,金成发这个名字是连姜告诉他的,只说可用这个身份,除此之外一并未提。钟明硕这样说,无非是在试探他。他面容如常,瞥见钟明硕背后的连姜下颌轻点,顿然觉悟。
“承蒙关心,我叔叔的确生病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在家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生的什么病?”
连姜做了个口型,但他没看清,时间过于紧迫,稍微犹豫都是一种出错,他破罐子破摔,扯谎说:“就是一些小感冒。”
钟明硕凝视着他,没说话。
他虽担心扯谎被揭穿,但也懂得道理,不可轻易慌乱,露出破绽。他坦然地同钟明硕对视,丝毫不避讳他的目光。
半晌,钟慎开口说:“好了,还有客人在,都别站在这里了。”他客气地对都书迹说:“坐吧,随便吃点东西。”
都书迹颔首一笑,道了声谢。
钟明硕再次看了都书迹一眼,转身走了。
临近中午,准备去酒店吃饭,都书迹并不打算去,多留一刻,就是多一分危险。钟明硕只是一时兴起,问了金成发的身体状况,但凡再深入些,问他的公司、喜好、家庭,他全然不知。如果被揭发,钟阳也就知道他在撒谎骗人,届时连最基础的信任恐怕都要毁于一旦,得不偿失。
而且连姜只说要引起他们的注意,钟明硕已经问了他的名字,怎么不算完成任务?
他无心再待下去,找了个借口,便先行离开了。
吃完酒,散完客,已是中午两点多。钟慎被老朋友们灌了很多酒,眼神涣散,说话也不利索,在连姜和司机的搀扶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