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想到过去的种种,她心底就对程母生了芥蒂:“我没事,能照顾自己,您不用担心。”

她此时的内心深处:这么多年,母亲还是第一次关心自己,可如今这份关心,她也开始分不清真假了。

而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是有些尴尬,她顿了顿继续道:“幼幼,那个…上次温泉山庄的事,妈妈跟你道歉,你原谅妈妈好吗?妈妈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你爸又靠不住,又不肯放权给我,公司的业绩一落千丈,再这么下去,我们程家迟早要倒闭的!”

“我一个女人家,远嫁到这里,没有任何倚靠,你爸的性格你也知道,向来是说一不二,谁敢忤逆他,所以妈妈才做出那种事情,希望你能理解我!”

说到伤心处,程母竟然哽咽了起来:“幼幼,你能理解妈妈的难处吗?”

这一番话确实令程幼宜动容了很多,她的鼻尖微酸,但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同为女人,许如华明白自己的处境艰难,却还是坚定的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入虎口,然后再过上比她可怕百倍的日子。

难道她的出生,就是为了帮助父亲达成目的而牺牲的吗?

程母见她久久不吭声,以为是程幼宜还不肯消气,便叹息了一声,轻柔的劝慰道:“幼幼,妈妈知道自己亏欠你太多太多了,妈妈也一直在难过,一直在忏悔,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妈妈但凡是有点办法,都不至于走这样的路。”

“当初我就是被你外公逼着嫁给你爸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嫁过去的结果呢?但这一切都没得选,我生在许家没得选,同样的,你生在程家更没得选,幼幼,认命吧,谁让咱们是女人呢?”

程母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烈的悲伤和无可奈何。

程幼宜听得内心五味杂陈,她知道母亲不容易,她知道母亲嫁过来的心酸,可是母亲却要自己走上跟她一样的路。

“不,你认命,我不认命。”她的语气有些哽咽,带着一股执拗。

如果她认命,那她就不会那么努力的赚钱想要摆脱程家给她带来的枷锁了。

这个枷锁把她锁了十九年,实在太沉重了。

程母叹息一声,劝道:“幼幼,全天下男人都一样,你嫁进宫家,起码有钱有势有地位,就算对方在外花天酒地,在这个圈子也是十分正常,咱们作为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可万一你那个小男友他变卦了呢,他又没钱又没势力,你怎么办?到时候啥好处也捞不着,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听到这句话,程幼宜觉得自己的三观简直无法跟母亲苟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后平淡道:“如果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那我宁愿不嫁,我又不是为了男人而活着的,钱我可以自己挣,我不需要男人来养我。”

程母愣了愣,有些吃惊。

这孩子,跟年轻的自己,可真像,想当年她也是这样对着自己的父亲这么说的,可终究她还是没有逃过父亲的魔掌,最后不得不屈辱的嫁给了程与烨。

她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说出口的秘密,当年她是被程与烨强奸才生下的幼幼。

之所以对幼幼这么狠心,这么区别对待,也是t因为她在痛恨过去的自己,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走上自己曾经错误满满的道路。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知道没得选,现实逼迫着女人必须要学会妥协,否则最终受苦的还是女人本身。

想了想,她问道:“幼幼,那个男孩对你好吗?”

听到母亲这么问,程幼宜有些愣住,她不知道母亲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关心过自己。

“这重要吗?”她答得有些心酸。

“重要,当然重要,妈妈也希望你过得好,妈妈也希望你可以跟其他女孩子一样,自由自在的笑,自由自在的去挥洒你的青春,可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把你生下来继承我的罪孽。”程母越说越激动,甚至还隐约传来了抽泣声。

可是程幼宜仅仅只用一句话就将程母从自我中唤醒:“您希望我过得好,可您还是帮宫千羽下药,帮父亲囚禁我。”

程母被女儿的话刺激得浑身僵硬,半响,才颤抖着说道:“幼幼…对不起…”

她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是的,她做了跟幼幼外公同样的事,她其实也是那个将女儿推向深渊的罪人。

电话里沉默了半晌,程幼宜可以听见母亲的哽咽,可她还是狠心选择挂断电话。

“我挂了,您的关心,我收到了。”说完,她毫不犹豫的按了挂机键。

……

第92章 听话宝贝:宫冥…我回学校住好不好

这样的黑夜里,静得只剩下她自己。

这一刻,她所有的狠心都被卸下,只剩下一个柔软的躯壳。

程幼宜抓着阳台的栏杆,怔忪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玻璃上。

她的世界仿佛塌陷下去一片漆黑,整颗心脏都揪在了一块。

母亲的话句句诛心,每一刀都戳进了她的心坎里。

明明是十九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关心,可她却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母亲,她甚至连哭都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凄凉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也渴望父母的爱,可那却是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

也只有在这样寂静无人的黑夜里,她才能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感情,将委屈统统倾泻而出。

她在阳台上呆呆的站了半晌……

直到一件充斥着清冽气息的外套披在肩头,紧跟着,头顶传来低醇磁性的男性嗓音。

“宝贝,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吹风?”男人温暖的怀抱,让程幼宜猛然惊醒,她匆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然后回过头去,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无聊啊,游戏打腻了就出来吹吹风呗,你又不让我出去。”她故作轻松的把原本耷拉下来的脑袋扬了起来。

虽然她很努力的装作无事发生,可那红润的眼眶还是将她给出卖了。

宫冥垂眸扫了一眼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唇瓣抿成一条线,随后,他伸手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迈步进了房间。

沙发上,程幼宜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脚指头发呆,她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向何处了,但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

男人看了她一眼,随后将长外套挂了起来。

“幼幼…”男人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