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畹君道:“今日河畔这么多百姓出游,时二爷有公务在身,只怕无暇出来赏玩。”

谢四娘却很乐观地一笑:“你放心吧。他喜欢你,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会设法来见你的。”

畹君不语,心头却纳闷:谢四娘都没见过时璲,怎么就笃定了时璲对她有意?

外头有人走进彩棚,带进一袭芳浓的脂粉香。

畹君微蹙眉心望过去,却见棚架下站着一个高瘦的华服青年,正微眯着眼睛看她,那眼神直勾勾地,仿佛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事一般。

畹君心头一跳,意识到这是谢知府的独子谢惟良,金陵城有名的花花公子。

她在谢府时只在后院行走,也不必去向主母问安,因此从没碰上过此人。

今朝对上他那赤裸裸的眼神,心知不妙,却也只能强作镇定地偏过头去,拿纨扇挡了挡脸。

那谢惟良却已阔步走过来,假意跟谢四娘寒暄,故作才发现畹君的样子,因笑道:“四娘,你身边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从前没有见过?”

谢四娘与谢惟良乃一母同胞,平时跟她大哥便十分亲近,哪能不知道他这是对畹君见色起意?

谢惟良要怎么沾花惹草她管不着,只是畹君身系自己的富贵前途,不能这时给他截了胡。

谢四娘便站起身来,对谢惟良附耳说了几句话。

畹君只是静坐不动,眼睛虚虚地望着河对岸,却听得那窃窃私语中漏出几道声气:“……等哥哥当上时二爷的大舅子,将来背靠两重大山,还怕不能在金陵呼风唤雨?”

那谢惟良一面听,一面不住地拿眼睛觑畹君。

眼前的美人云鬟雾鬓,姿容丰雅,任是不笑也动人,看得他心头发痒。

只是谢四娘那番话更令人心动,便笑道:“好妹妹,你的婚事大哥只有支持的份,怎么会坏你的好事?”

说罢调转身子走出彩棚,经过畹君身边时却将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捏了一下。

男人手掌的温度隔着轻薄夏衫传递到肌肤,教她无端起了身鸡皮疙瘩。

谢四娘看了眼她僵硬的神色,不以为然道:“你放心吧,我大哥不会动你的。”

畹君不语,忍下了心头的恶心劲,只盼着赶紧将此事了结,再不用跟他们谢家的人打交道。

这厢人渐渐地到齐了,上首的谢太太便对姑娘们道:“今儿天热,你们姑祖母没出这趟门,只是也该去给你们婶娘请个安。”

话音落下,婢女们纷纷撑起青凉伞,打着锦纨扇,簇拥着太太姑娘们往对岸的时家彩棚里走去。

衣香鬓影浩浩荡荡地离开,方才热闹的彩棚里顿时安静下来。

畹君虽然也算侯府的亲戚,可她又不是正经的谢府小姐,懒得去讨那没趣,便没跟她们同行。

这彩棚的人走了大半,她倒还自在些。

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榴花艾草,琉璃果盘上盛着冰湃过的枇杷梅杏,漆盒上装着琳琅的茶果点心、琼酥金酪,俱是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果品,摆在这里却无人问津。

畹君拿干净帕子各装了一点放进荷包,准备带回去给佩兰吃。

就在这时,外头走进来一个长眉杏目的小厮,恭恭敬敬地朝她施了一礼。

畹君认出这是在侯府引她去见时璲、后来又在珍珑阁偶遇的那个小厮。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上次去珍珑阁,是奉了时璲之命去打那对送给她的耳坠。

鹤风脸上挂着客气的笑道:“谢姑娘,我们爷请您过去说话。”

畹君心中暗自纳罕:还真让谢四娘说中了。难不成时璲真对她有点意思?

她没多问,收起手中的荷包,默不作声地跟着鹤风离开了彩棚。

鹤风领着她穿过河畔的人潮,拐进了沿街的大报恩寺里。进了寺,攀着石阶上了一座高台,上面还有一座阁楼。

鹤风指了指上面,示意畹君自己上去。

畹君只好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踩着楼梯上了阁楼。

一进门,只见时璲正背对着她半躺在竹椅上,玄色长靴衬得双腿笔直修长,却分外不羁地交叠搭在矮几上。

他今日穿了一身荔枝色织金曳撒,耀目的亮色驱散了夏日的沉闷,令人眼前蓦然一亮。

只是头上倒很随意地没有戴冠,扎着黑纱网巾,用青色绦绳束起发髻,一派闲散自得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时璲偏头看过来,窗格透进来的日光正好凝在他的鼻尖,细微又璀璨地闪了一下畹君的眼。

他用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掸,懒洋洋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彩棚里待着?”

畹君讶然。

这人莫不是千里眼,人在高阁坐,还能看到她在下面的动静?

她的眼神不由往窗外飘。阁楼北向的四扇菱花格窗正对开着,望出去便是秦淮河畔。

她走到窗边,发觉这阁楼望下去正好是谢家的彩棚,视线斜穿下去,还能看到棚里的人在走动交谈。

他不在自家彩棚看人赛龙舟,反倒跑来这阁台高坐,是为了……看她么。

畹君回眸瞟了他一眼,虽没说出口,可那讶然的神色已透露了心中所想。

时璲从躺椅上坐起身子,踱步走到她身后。

高处风大,将畹君的发丝直吹到他脸上,带着幽馥的桂花香气。

他偏过头避开,手肘撑着窗台,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游人如织的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