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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摆脱时璲,畹君紧赶慢赶赴上谢四娘的约。
到了水榭边,遥遥见到一个华服少女倚栏而坐,一个绿衣丫鬟在旁打着扇子,看起来是等了有些时候了。
走近前去,果然是在珍珑阁见过一回的谢四娘,只是在侯府的花园里,她脸上的骄矜之气褪去了不少,眉宇间隐含着几分忐忑的喜悦。
畹君走进水榭,谢四娘循声望过来,见不是心心念念的时二爷,一时不觉怔忪,半眯起眼打量来人。
谢四娘自小锦衣玉食,一眼看出她身上的衣裳不算华贵,却有种浑然天成的修饰感,教人目不暇移。
这一眼已叫谢四娘警铃大作,再一瞧她耳朵上熠熠生辉的那对耳坠,不由失声叫道:“是你!”
畹君在踌躇着如何开口,听得谢四娘之言,不由道:“谢四姑娘认得我?”
谢四娘脸色变幻不定,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畹君瞧她神色不善,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她的话解释道:“我是三太太的外甥女……”
得知她是侯府三太太的外甥女,谢四娘脸色稍霁。
早听说过那位三太太是个破落户,她的亲戚必然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家,不足为惧。
畹君将时璲错认她之事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慈育堂的事。最后道明来意:“谢四姑娘,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时二爷眼里容不得沙子,请你以后不要编排他了。”
谢四娘对她最后那句话置若罔闻,一心想着:敢情她能得时璲青眼,还是借了自己的东风!
她登时柳眉倒竖,冷觑着畹君:“谁给你的胆子冒充我?”
畹君原本不打算讲时璲丢金子那一节,她知道对贵女们而言这方式很侮辱人。
可谢四娘既问到脸上了,她也只好如实相告,末了又解释一句:“因为我囊中羞涩,所以就……认下来了。”
说到这里,畹君心头有些忐忑。
这谢四姑娘看起来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自己这样败坏她的名声,难保她不会发难。
良久的沉默过后,谢四娘忽然一扬柳眉:“你很缺钱?”
畹君垂眸道:“家里妹妹生病了,开销比较大。”
谢四娘一双冷睛秀目在她身上扫视,最后落在那对嵌猫睛石耳坠上。
眼前这个谢畹君,生得漂亮能让男人动心,没有家世容易拿捏。最重要的是,偏偏她现在冒认着自己的身份,偏偏时二爷已经对她有点意思。
简直就是老天爷送来的助攻!
谢四娘忽然绽开笑容:“这样吧,我许你五百两,你替我办件事。”
五百两!
畹君倒吸一口凉气,竭力掩饰面上的惊讶,佯装淡定道:“什么事?”
谢四娘附耳低声道:“你假装我的身份,引得那时二爷松口跟我定亲,待写下婚书,我便赏你五百两,如何?”
畹君大吃一惊,断然道:“这怎么成?就算过程再万无一失,你们成亲之后他也会知道真相,到时咱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谢四娘轻蔑地瞥她一眼:“我是谢家的姑娘,真到成了亲那一步,他发现货不对板也只能认了。至于你,拿了银子就远走高飞,还怕他找上你不成?”
畹君心下直呼荒唐。
五百两银子虽多,可若要她背井离乡加上得罪时二爷,那实在是划不来。
可她也不好直接开罪谢四娘,只好迂回道:“谢四姑娘,你这是何苦?算计来的婚姻,你也得不到夫君的真心,将来夫妻不和,这日子过得又有什么盼头?”
谢四娘傲然道:“我只要当上时二奶奶就够了,至于感情?真心?那是小妾才需要琢磨的。”
她知道父亲想跟时家结亲,可她前面还有个嫡出的三姐,这门亲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否则,她也不必兵行险招,冒着将来被夫君厌弃的风险来为自己谋划。
谢四娘用蔻丹指甲轻轻划过她的耳坠:“反正他对你有意,你只要私下见他几回,哄得他差人上门提亲,不出几个月就能拿到五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谁说时璲对她有意了?畹君心中叫苦不迭。
她这趟找谢四娘,本意是想从这乌龙的泥沼中脱身,未想谢四娘对嫁给时璲的执念如此之深,倒叫她进退两难起来。
“四娘!”
一道清脆的女声将畹君从两难中解脱出来。
水榭里的两人循声望去,见一个身穿鹅黄纱裙的少女往这边走来。
畹君认出那是时家三姑娘时雪莹。
她走近前来,一对秀目在畹君身上打了个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问蕊的表姐?”
畹君没想到她能认得自己,忙笑着朝她施了一礼。
时雪莹回了礼,不再看她,转头对谢四娘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祖母正找你呢。”
谢四娘亲热地挽过时雪莹的手,笑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经过畹君身边,她压低声音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若考虑好了,就到文昌巷谢府的后街角门找个叫李二的。”
说罢,携着时雪莹的手离开了水榭。
畹君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