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奔忙一天,姜宝瓷也没有来得及去看望三皇子,她准备明日早起去咸福宫瞧一眼,看看三皇子怎么样了,顺便给李才人传话,报个平安。

按说李才人被降位份禁足,闹得这么大动静,阖宫都在议论纷纷,咸福宫那边不会听不到风声,三皇子如果行动方便,定然是会来看望自己的母妃的,但三皇子没来,那就是被绊住了。

三更十分,李才人醒了,说头疼。

王嬷嬷给她重新敷了药,把睡得死沉的姜宝瓷叫起来:“娘娘睡不着,你陪着点,我再去做点吃的。”

姜宝瓷这两年懒散惯了,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万事不往心里搁,天大地大不如睡觉大,往日里李贵妃身边奴仆成群,也不需要她在跟前伺候,她只管插科打诨,如今乍一值夜,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只觉苦不堪言。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咕哝了一句,披衣闭着眼就往里间走,差点撞到屏风柱子上。

床几上点着一盏灯烛,室内有些昏暗,李才人一身素色中衣,盖着被子靠坐在床头,额上缠着白色的纱带,本就不大的瓜子脸又清瘦了一圈儿,眼眶有些红肿,应当是哭过。

她手里拿着个结构复杂的鲁班锁,随意摆弄着,却怎么也打不开。

姜宝瓷进屋后,打着哈欠坐在床边。李才人见她来了,扯了扯嘴角想冲她笑一下,却没能笑出来:“宝瓷啊,难为你了,我听王嬷嬷说了,是你找人要了些菜蔬回来。”

“娘娘不必挂怀,安心养伤就好。今儿乱哄哄的,叫那月奴一闹,没来得及去三皇子那瞧瞧,赶明儿一早我就去。”姜宝瓷说着拿过李才人手里的鲁班锁,“把这个也给三皇子带去。”

“好,多谢你。”李才人神色恹恹,想到三皇子,又想落泪。

姜宝瓷赶紧岔开话头:“娘娘,您认识东厂厂督陆晏和么?”

“自然认识,他是上任司礼监掌印陆瑾的徒弟,听说陆瑾还认了他做干儿子。陆瑾年迈,陛下念其多年忠心勤恳,准其出宫颐养天年。陆瑾本来是想让陆晏和接任他做司礼监掌印的,但是陆晏和太年轻,资历不够,才让秉笔太监曹臻钻了空子,陆晏和只能屈居其下。不过陛下倒是很信重他,还让他兼管着东厂。东厂番子神出鬼没,干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阴司,本宫深居后宫,与其打交道并不多,只见过几次面罢了。”

姜宝瓷半趴在床边,枕着胳膊半眯着眼打盹,听罢支楞起脑袋“咦”了一声:“这倒奇了,既然娘娘与他不相熟,那应当也没什么过节了?”

“自然没有。陆晏和是这几年新晋的貂珰,本宫以前都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又怎会有过节。”

“既无龃龉,那他为何下令让二十四衙门都难为我们。”

李才人略一思量,冷哼道:“还能为何,这些阉人向来都是见风使舵、阳奉阴违,不过是见本宫跌落云头,落井下石罢了。”

姜宝瓷却觉得不对劲儿,昨日陆晏和来传旨,特意下令长春宫的宫女、内侍都可以去内官监换差事,今天她被刘槐为难,他还帮她解围。

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而且他出手阔绰,仅仅因为她送他回去,随手就赏了十两金。

这样一个人,分明是知恩图报、心地良善的,而且他种种所为似乎只针对李才人一个人。

这里面也许有什么隐情,想要借助陆晏和的势力,她得想办法查清楚才行。

既然娘娘说不记得,那就得从杏园那头入手。

“想什么呢,你看你,困得眼皮都打架了。”李才人把姜宝瓷拉起来,自己往里侧挪了挪,“你上来,陪着本宫睡吧。”

姜宝瓷也不推辞,把外衫挂在衣架上,脱下半趿的绣鞋,从床尾的五斗柜上拿来一床被子,便躺在了李才人床榻外侧。

两人说了会子体己话,姜宝瓷突然问:“娘娘,您跟奴婢透个底,若是陛下回心转意,您还会同他和好如初吗?”

李才人一顿,眼中闪过寒意,冷然道:“本宫是不信他会回心转意,就算他会,本宫如今遭的这些折辱,我父兄蒙受的不白之冤,也不能一笔勾销。和好如初?怎么可能!”

“那便好。”姜宝瓷如释重负,“既然您不会原谅陛下,自然也不会去曲意逢迎的求复宠了?那,就只能由我来出马了。”

“你?”李才人先是一惊,目光在姜宝瓷娇俏的脸上逡巡一圈,神情几经变换,最后语气颇为哀婉道,“宝瓷,你实在不必为了我牺牲至此。”

第10章 第10章 木头美人,无趣得很。……

姜宝瓷一脸懵懂,这会子没了睡意,瞪着清澈无害的大眼睛,望着李才人,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牺牲,我能为娘娘做的还多着呢!”

李才人闻言哽咽一声,瞧着姜宝瓷花骨朵一样的美人,若要宝瓷去给那人侍寝,李才人只觉如鲠在喉,眼中热泪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双手握住姜宝瓷的肩膀,殷殷道:“好丫头,你有这份心,本宫就很感激了。但是陛下他荒淫成性,这后宫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本宫已经误了一生,怎么忍心叫你也搭进来。你听我的,好好珍重自己,李家就算没落了,也比平常人家强些,等羡之回来,本宫想办法让他接你出宫去。”

姜宝瓷疑惑不解,陛下荒/淫,跟她有什么关系?

等她慢慢回过味儿来,脸上登时发起烧来,她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瓮声瓮气道:“娘娘,您把宝瓷当什么人了,再怎么说陛下也是您夫君,我怎么会去陛下面前争宠啊。我是在想,能不能请陆厂督帮忙。”

李才人念头还停留在宝瓷侍寝上头,听她说不是去找陛下,而是去找个太监,更是连连摇头:“阉人更不成了,陛下好歹还是个男子,太监都是没根的东西,就算是厂督,也不过是主子的一条狗。而且阉人心理残缺,折磨女子的手段更加不堪,本宫见过与太监做对食的宫女,被磋磨的不成样子,你跟了他,将来还怎么嫁人,一辈子就毁了。你不许去,本宫不同意。”

姜宝瓷把被子扒开条缝儿,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美眸,脸上羞红一片:“娘娘想岔了,我不是想跟他做对食。今日我被教坊司掌事牌子刘槐拦住,是陆厂督救了我。”

她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跟李才人说了一遍:“我觉得陆厂督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既是陛下倚重的权宦,咱们只需要给出足够好的条件,请他出手相助,三殿下被立为储君也不是不可能。”

“他一个太监,做到东厂厂督,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咱们还能给他什么好条件。”

“他上头,不是还有一个司礼监掌印呢么。”姜宝瓷道,“只要他肯帮忙,照应三皇子,辅助三皇子继承大宝,那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候,把司礼监掌印之位给他,难道他能不动心?”

李才人却摇摇头:“未见得。东厂厂督手握实权,麾下几千个锦衣卫番子,虽然职位在司礼监掌印之下,但实际地位并不差什么。司礼监能掌管的,也不过是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冲着宫女太监逞逞威风罢了,而东厂,可是能监察百官的。这掌印之位,陆晏和可能并不稀罕。”

“娘娘这话也不全对,东厂虽然无孔不入,可司礼监掌印还有个最重要的实权,那就是代御上朱批,那手伸得长着呢,可不是只能监管后宫。”姜宝瓷反驳道,“李阁老还在内阁时,不是时常跟娘娘抱怨,说司礼监驳了内阁票拟么。”

经姜宝瓷一提醒,李才人才想起来,早些年陆瑾陆掌印执掌内阁时,与她父亲私交不错,是以内阁的票拟基本都能通过御批施行下去,但自从曹臻掌印之后,父亲却屡屡碰壁,几次被陛下斥责,以致君臣离心,这其中自然有司礼监从中作梗。

而曹臻以前做过景阳宫的掌事牌子,跟在皇后身边多年,是陈皇后的心腹。再联想到昨日月奴来长春宫闹事,也是奉了陈皇后的旨意。

看来,这背后是陈皇后在筹谋划策了。

以前她总认为陈皇后没有子嗣,不会有什么威胁,只因是陛下结发的糟糠,才空占着个皇后的名头,况且陈皇后又是个吃斋念佛的槛外人,所以她从没将陈皇后放在心上,甚至为了彰显仁善,还对陈皇后以礼相待。

结果,她满心热络,姐姐长妹妹短,人家却早就恨透了她,只想着怎么能一招制敌,让她永无翻身之地。

李才人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扎进掌心的肉里,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如果真是皇后要害她,那同东厂合作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若能拉拢陆晏和,就可以借助东厂的势力,与司礼监分庭抗礼,到时候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陈皇后没有子嗣,想要揽权,便只能从陛下现有的几个皇子中,挑选一个养在名下。三皇子是李家的孩子,不可能被挑去,而四皇子、五皇子年纪太小,而且他们两个的母妃,娘家势力不容小觑,也很难跟陈皇后合作,那么陈皇后能利用的,就只有势单力孤的二皇子。

李才人思量片刻,对姜宝瓷道:“明日你去找陆晏和,就说是本宫命你去的,告诉他本宫想请他做三皇子的老师。他若同意更好,若不同意也不要与他纠缠,万不可让他欺负了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