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本宫也乏了,回屋去躺躺。”李太后道,“你且去吧,别在我这里拘着了,他们都等着给你庆贺呢。”

“不?管他们,我陪着母后。”姜宝瓷贴心道。

“好孩子,竟说傻话。”李太后抚平她?鬓边的碎发?,“赶明儿你出阁,也要本宫陪着不?成。”

姜宝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冲李太后福身行礼,等着王嬷嬷把她?扶进屋,站在原地,有?片刻失神。

正如王嬷嬷所说,她?与李太后之间,确实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是认了母女,彼此说话却客气疏离了许多,仿佛有?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就算人靠得再近,也会把心弹开。

以前,她?认为自己是同娘娘一条心的,无论是失宠,还是禁足,她?都赤胆忠心,愿意陪娘娘共渡难关?。

如今明明轻舟已过万重山,心境却变了。

姜宝瓷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这个公主,是陆晏和几乎放弃了一切换来的,牺牲这样大,只为给她?换来这份尊荣,她?心里堵得慌。

这个公主她?也不?是不?稀罕,若李太后真?心认她?做女儿,她?是很愿意的,可若加上条件,拿她?当棋子交换什么东西,那她?宁可不?要。

“宝瓷姐姐,愣着干什么呢,我们为你准备了酒席庆贺,今日一定要痛饮一番。”李松招呼她?道。

姜宝瓷回头,挂上笑?脸,三两步跳下台阶:“这会子不?叫我公主了?小?心我罚你。”

李松打了下嘴,笑?道:“一时叫顺了嘴,公主原谅则个。”

姜宝瓷掐着腰:“你先吃一海,我就饶了你。”

“好说好说,公主请入席。”

众人来到?东厢,李松早摆了两桌席面在那里,请姜宝瓷在上首坐了,其他宫女太监们才依次落座。

姜宝瓷先端起酒盏:“我来长春宫这些时日,与众位情同手足,虽承蒙娘娘厚爱,落了个虚名,不?过是哄娘娘开怀,以后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你们叫我一声?公主,私下里咱们还是照旧论咱们的,你们只管还叫我宝瓷,不?要改口?,也不?要与我疏远了才好。”说着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众人忙起身陪了一杯,李松张罗着给大伙温酒布菜,全然没有?一点总管架子,与太监宫女们一起说说笑笑。

九月过半,天气渐凉,院中梧桐树叶簌簌飘落,室内人们推杯换盏,热腾腾的饭菜下肚,在这幽冷的深宫中汲取一点难得的温暖。

姜宝瓷是在陆晏和那里用过膳回来的,因此也没什么胃口?,只闷头喝酒,两坛菊花酒灌进去,就是再好的酒量也到?顶了。

她?晕乎乎地摸过荷包,从里头抓出一把碎银子,是陆晏和给她?准备的,知道她?乍封了公主,少不?了要赏人。

真?是贴心,要是他在感情上也这么通透就好了。

姜宝瓷心里想?。

她?把碎银子拍到李松手里,大着舌头道:“去,给大伙分分。”

李松手一沉,待看清了是什么,笑?道:“不?用,太后娘娘都赏过了。”

姜宝瓷摆手:“娘娘赏的是娘娘的,这是本公主赏给大伙的,都拿着,都拿着……”

“行吧,明儿酒醒了,可别心疼的哭鼻子。”李松起身,拿着银子散了一圈。

“胡说,我是那小?气的人么?”姜宝瓷拍着桌子道,“便是散了金山出去,咱眉头也不?皱一下的。”

李松笑?着道:“你就吹牛吧,你哪儿来的金山。我看你是吃醉了,快回西厢挺尸去吧。”

姜宝瓷晃晃悠悠站起来:“谁说我没有?,等着,我拿给你们看。嘿嘿,我相公给我的,唔……”

李松一把捂住她?的嘴,笑?骂道:“女大不?中留,姐姐你想?嫁人想?疯了,满嘴胡说什么,还没出嫁呢,哪来的相公。”

说着连扶带拽把她?拉出房间,回首对众人道:“你们先吃,我送公主回去。”

出了门,穿过庭院,姜宝瓷一只胳膊搭在李松肩上,垂着脑袋,一直走到?西厢门口?,姜宝瓷突然诈尸似的抬起头:“不?骗你,我真?有?。”

李松满脸无奈,一脚踹开房门,把姜宝瓷拖进屋,放倒在床上,见她?闭眼撇着嘴,好像要哭,只得附和道:“有?有?有?,你真?有?,金山,紫禁城那么大一个,行了吧。”

等了半晌,见她?没声?儿,像是睡着了,李松给她?搭了条被子,带上门走了。

姜宝瓷把脸埋进被子里:“可是,他不?要我了。”

新帝登基三日,照例朝会,因首辅李羡之为父守丧,上表致仕,他以为赵麟是他表弟,肯定会替他想?办法夺情,让他回来继续入内阁主政,以巩固刚坐上的皇位,稳定根基,为此还特请了张九远、周相礼、陆长卿等几位大臣,为他奏本请命,好给赵麟个台阶下,别显得他们兄弟二人演戏似的。

哪知他的表书刚递上去,赵麟看过之后,竟直接准了:“舅父一生刚正不?阿,直谏不?讳,遭罹此难,朝廷失此良臣,朕不?胜痛心,表兄祭祖守制,孝心可嘉,赏黄金百两、帛二十匹、绢二十匹、金丝楠木棺椁一樽,此项从朕私库走帐,略表寸心。”

李羡之表情错愕,不?解地看向?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少年:“陛下......”

“好了,舅舅的丧事要紧,家中离不?了表兄主祭操办,表兄就先回家吧,待散朝之后,朕亲自前去吊唁。”

李羡之心有?不?甘,还想?再争取一二:“陛下,内阁公务繁忙,臣......”

“哦,内阁之事,表兄不?用担心。”赵麟一直对李羡之以表兄相称,不?顾君臣之礼,虽说听着亲切,却是把他排除在朝堂之外,“首辅就暂由陈衡担任,反正他也是上任首辅,公务都干熟了的,必不?会出什么纰漏。”

李羡之更不?懂了,就算让他辞官,首辅之位也该由自己人担任,让陈衡这个死对头来当,岂不?是又?把李家压一头。

不?但李羡之摸不?着头脑,陈衡也十分诧异,昨日政权更迭,二皇子赵枢落败,身为赵枢心腹,他本以为自己定会被问?罪,轻则流放重则抄斩满门,到?最后却什么事都没有?,根本没人理他这茬儿。

他总觉得三皇子赵麟这皇位来的蹊跷,想?见隆安帝又?被拒,回去思前想?后,决定夹起尾巴低调行事,好容易侥幸逃过一劫,别再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今天陈衡在朝堂上耸肩缩脖,一直埋着脑袋一语未发?,结果新帝竟把首辅之位还给了他,倒着实让人喜出望外、受宠若惊了。

他赶紧出列跪拜谢恩:“多谢陛下信重,老臣一定宵衣旰食,为陛下分忧。”

赵麟微微一笑?:“爱卿平身。”

原本陈、李两家相争,斗得你死我活,现在赵麟登基,陈氏一党落败,一个个如惊弓之鸟,生怕自己受到?牵连,但眼下,李氏一党的主心骨李羡之,被新帝赶回家守灵,又?扶了陈衡上位,两派之间重新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张九远、周相礼、陆长卿几人见木已成舟,赵麟打定了主意,也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