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少煊和?律玦质问的眼神, 祝岚衣倒不觉得意外, 只是开口道:“他们的伤势可与?我无关, 我不过是路过搭了把手?。”
说?着,她又微微倾身, 冲着二人?低语:“人?数实在?过于庞大, 尚能喘口气的, 我便勉强拉上了船,其余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话毕,祝岚衣又站直了身体, 提高了些嗓子以让东方品月也能听见, 似是好意:“还是喊村里人?来帮忙吧,他们多多少少受了伤又遭冷水浸泡过, 耽误久了恐留下后遗症。”
不待他们回应, 又笑眯眯地看?向少煊和?律玦:“那么, 我们几个外人?叙叙旧可好?”
渔村里,大家都在?忙里忙外救治伤员,又担心东方群青醒来情绪不稳,而将他五花大绑直接扔进了少煊的房间。
门外,三个人?绕着石桌而坐,少煊与?律玦一声不吭地看?着祝岚衣,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没想到这里的茶味道还不错。”祝岚衣倒是悠闲得很, 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喝了口热茶,不紧不慢道。
“祝岚衣,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上一次因?为祝岚衣企图将少煊具有神力的簪子据为己有,律玦当着盛钧儒的面和?她大闹了一场,两方不欢而散,想也知道她毒性发作必定是回了云绘宗,受了游云归的恩惠,又凭什?么无缘无故出现在?云溪谷。
律玦冷哼一声道:“游云归看?让你卧底于我们不成,现在?又想直截了当地派你来阻我们去路?”
祝岚衣还未开口,一旁始终注视着她的少煊突然话锋一转,很是自然地关切道:“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祝岚衣微微一愣,又意识到什?么向律玦望去,只是刹那间的对视,她便已经心下了然解毒之事是炽觞同?律玦的秘密,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在?少煊面前捅破。
她收敛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笑道:“有师姑相助,自然已无大碍。”
“我是偷跑出来的。”祝岚衣将碎发别至耳后,轻声道,“我回云绘宗求师姑解毒便被软禁其中,恰巧看?到汝川方家老?爷来寻游云归帮忙,还见到师兄的画像,我怕他对你们不利,便求师姑放我离开,特来通风报信。”
律玦听罢却是半个字都不信,他勾了勾嘴角,周遭气氛降至冰点。
“你花言巧语的本事我们不是没有领教过,祝岚衣,你嘴巴里能不能有句实话?”
少煊在?石桌底下伸手?拍了拍律玦的大腿,示意他说?话不要这么冲。
“师兄可真是对我误会不浅。”
祝岚衣神情里有些为难,求助似的看?向了少煊。
“少煊姐姐,可不是我小题大做,云溪谷的情况我多少也是了解的你的神力在?此处不能发挥作用?,渔村的战斗力也远远比不上云溪谷的方家将,若是非说?有什?么优势,只能是师兄的绘梦仙术加持。”
“可一旦此事牵扯进了云绘宗,这点微弱的胜算也会被抵消掉,即便我深知姜氏后人?可怜得紧,但是这世间的公道从不是凭情感决断的。”
“而我的存在?,对你们而言是雪中送炭,并非雪上加霜啊。”
祝岚衣顿了顿,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又微微垂眸,满脸悲悯模样。
“我昨晚抵达时?海面上几乎已经归于平静了,只是途径的惨状令我现在?仍难以释怀……”
“你们知道吗?我救回来的几个人?,当时?正?以漂浮的尸体为支撑,一点一点向着渔村的方向游回去啊,其中不乏失了力气的孩子,但也仍拼命抓住冰冷的尸骨,想要以此借力而不至于沉入海中”
“他们还是年?纪尚轻的孩子们啊,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只想活命。”
“这场纷争持续太久了,牵扯了太多复杂的关系与?利益,可受害者却始终是最无辜的底层百姓。”祝岚衣认真地望向少煊,语气坦然,“我只是为他们不平,仅此而已。”
少煊和?律玦还在?为刚刚她所描述的场景而受到冲击,他们没想到方沁檀居然这么狠心会对这些渔村的少男少女痛下杀手?,又残忍抛尸深海中不留痕迹。
况且那晚少煊明明看?到东方晴山率领的接应队伍已与东方碧落带领的潜水队伍汇合,才放心离去的,却没想到方家竟然是三路奇兵。
许是感觉到少煊的自责,律玦在?桌下反手将少煊的手攥在手?心里,炽热的温度迅速包围了少煊冰冷的手?,她缓过神来,便听到律玦面不改色反问祝岚衣。
“就这么简单?你敢说你对云溪谷的灵泉、对水神神息毫无兴趣?你敢说?你此行的目的绝无隐情?”
祝岚衣笑着望向律玦,似乎为自己从未在律玦处取得信任而有些悲哀。
“众神神息可弥补战神魂魄碎片中的缝隙,神明该做拯救天地于生死的大事。”祝岚衣甩了甩衣袖,将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声音清脆,“我不过是一平凡人?,只想做些平凡事。”
少煊微怔,她有时?候也在?想,不凡的身份给予他们不凡的使命,也因?此往往令他们着眼于更虚无缥缈的层面,而忽视了百姓生存之中再微小不过的细枝末节。他们满口深明大义与?正?道伦常,救难苍生与?除暴安良,到头来还抵不过这个平凡人?设身处地的嘘寒问暖与?亲历亲为。
律玦分辨得出少煊面容间的动容。
她向来是不愿意以太恶毒的眼光和?太刻薄的话语刺激祝岚衣的。
祝岚衣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这一点律玦也很清楚,但他始终绕不过去的坎儿,就是祝岚衣的心思深重。
毕竟她虽然几次救难于水火,也曾经推他们下深渊,而她做所有的事情,从来都在?背后推波助澜,自己不染一点风尘,干干净净。
他唯一害怕的,便是祝岚衣仍然在?打战神的主意。
毕竟那毒药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不可能由云绘宗解得了。
“既然如?此,你有何高见?”
“师兄,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方沁檀没有伤害被姜缇保护起来的其他渔民,只是带走了姜缇而已,她要做的不是灭族而是震慑,真正?想要赶尽杀绝的,是方家老?爷子。”
祝岚衣顿了顿,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很可惜,方老?爷子有一道明晃晃的弱点他的宝贝女儿啊。”
方沁檀知道方老?爷子秘密派来一只队伍下死守很生气,回到汝川跟方老?爷子吵架,顺便提出方总管的事情,两人?不欢而散。
方沁檀并不是放任自己长时?间处于某种消极状态的人?,方潜走后没多久,她便泡了个冷水澡,将自己完全没过水下,逼迫自己冷静与?思考。
浴池内仅她一人?,连呼吸声都被水纹掩盖住。
猛然间,她直起身子夺水而出,长发随之扬起一道飘逸的弧线,伴着几滴晶莹的水珠,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一步迈上了台阶,从架子上随意拉下一件布料围在?自己身上,又挑出长剑对准来者不善之人?,目光犀利。
“云溪谷内居然还尚存漏网之鱼。”
方沁檀单手?盘起散落的长发,另一只手?举着长剑抵在?身前作战斗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