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痛苦的折磨和百姓的误解,一点点拖着他拼命挣脱的身躯,往更无?望的深渊中?拉扯,而支持他勉强保持清醒的,是这些年来?少煊对自己?的宽容与?爱,是盛钧儒完全不求回报的善意,是炽觞明明看不惯自己?却还是愿意为自己?舍命的恩情,是在敬尚学堂之时何先生孜孜不倦的教诲……
他怎么可?以让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心寒。
律玦强行?抑制着那股邪恶欲望的增长,却还是在海域同游云归对抗时,因为他对少煊的攻击而被钻了空子。
被冲上海岸时,他预示了自己?走火入魔的结局,便竭力?将少煊安稳送回了那座附近的渔村,在确认她安然无?恙之后,才终于?被恶念占了上风。
他怕伤及无?辜,踉踉跄跄赶去了海域中?心,还是被路过的船只和路人发现了踪迹,皆停下脚步打量起他。
而那些谣言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时间矛头再度引向战神。
他怒不可?遏,出手教训了那些空口胡说之人,也因此成为了大家口口相传的魔刹,遭人人唾弃。
少煊负手站在律玦的床边,面露愁容地望着疲惫的他,一时无?言。
当时在海域之中?,律玦的话堵在喉咙里还没开口,带着杀气的掌风便扑面而来?,他下意识闪开,少煊却层层逼近,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律玦背着一只手,另一只胳膊则是生生挨着少煊的拳脚。
他没想反抗。
如果他必须死,就只能死在少煊手中?其?他人,都没这个资格取他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尚没过几招,律玦就在少煊的一脚的威力?之下,直直地坠落海底。
后来?是姜且派人将律玦打捞了上来?,虽然她看上去新有顾虑,却还是以人命为先,不忍让律玦成为一具冰冷的尸骸沉在海底。
在其?他看热闹的人的反对之下,少煊和姜且头也不回地将律玦带回了渔村。
姜且是个聪明人,她早就看出少煊和律玦之间大概关系匪浅,只留下了一身干衣服,便先离开了房间。
少煊忙里忙外将律玦洗了个干净,随便套上干衣服给他扔进?了被子里。
他苍白的肌肤之上浸着几层细汗,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少煊简单查看了下律玦的伤势,却无?法帮他驱逐心魔,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战胜那些因为多股力?量紊乱招致的恶念。
少煊守着律玦一些时日,才在某个夜晚,隐约觉察床榻上之人有了些许动静。
“阿煊……”
少煊正撑着脑袋坐在桌边睡着了,听到他轻唤自己?的名?字,以为他是刚醒来?想喝水,刚将茶杯递到律玦唇边,便听到他微微颤抖的声音继续道:“谢谢你……”
少煊微怔,却也没因为他的虚弱而心软。
“用不着谢我,你是靠自己?的本事捡回了条命,我唯一做的,就是没对你下死手。”
她没提起律玦险些堕魔为刹之事,若是对上炽觞那张脸,她总能毫不经意地在他伤口上撒盐,可?是他和律玦的个性全然不同,她反而担心律玦会因为自己?的调侃而真的往心里去,自己?苦闷着再憋出了毛病。
就在她思虑之时,律玦又轻声开了口。
“阿煊……对不起……”
不知为何,二人每次重逢,他总在为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道歉,非要将二人对峙的氛围搞得那般沉重,让少煊很不喜欢。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道了歉,所有的恩怨、背叛和伤害都能够一笔勾销?”
律玦勉强撑起上半身来?,面对着面无?表情的少煊,一副诚恳的模样。
“我知道……我,我只能尽量去弥补……对不起,阿煊,真的对不起……”
律玦紧张的神情似乎是害怕自己?所珍视之物,很快要眼睁睁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却无?能为力?将它挽留而慌乱得手足无?措。
“我现在,我现在就把花神神息还给你……”
“我不需要你来?施舍我,该我的便是我的,倒不如我强行?逼散了你的神息,让它自己?重新选择。”
说罢,少煊便伸出右臂,作势要攻击律玦,却在刹那间,被他一把按了下来?,吻随即落在她的唇上。
起初,少煊因为楞了神而被律玦抢占了先机,待她想起要反抗时,律玦已经不容拒绝地将他的舌尖抵在她的唇齿之间,不动声色地攻城略地。察觉到她的不配合,还轻咬了下她的下唇,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扶住了少煊的后脑,微微用了些力?,加深了这个吻。
以柔克刚,他倒是选对了技巧。
在他耐心又绵长的深吻里,少煊渐渐沦陷,她短暂抛下了那些爱恨情仇,想要在此刻,只是享受劫后余生后的心安与?爱意。
在他们?接纳彼此而缠绵的情感中?,律玦体内的花神神息随之发生了转移,温柔的、没有丝毫痛苦的,弥补在少煊魂魄的缝隙里。
许久,两人相抵着额头,恋恋不舍地拉开了些距离。
“它本身就是属于?你的,是我自作主张盗取了……我本来?也打算若能成事,再将花神神息归还于?你;倘若身死,也必会在最后一刻将神息的力?量倾注到玉玦之中?,让神鸟带还给你……”
律玦的眼里透着小心翼翼,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在少煊的心底激起了千层浪。
“神鸟能将你带到我身边救赎我,自然也会明白我弥留之际的嘱托。”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独吞这份神的馈赠。
少煊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话语回应他这份深沉的爱意。
律玦一手在少煊的头发上轻抚着,似是在平复她的情绪,另一只抓住少煊的手便松开来?,从怀中?掏出那只小心保存的金簪,再插回到少煊的发髻上。
“物归原主。”
律玦轻笑一声,嘴角勾出一个俊朗的弧度。
“我尚未奉上聘礼,又怎能让你先倒贴嫁妆。”
少煊又轻声一笑,勾起一边的嘴角,她明白他的心意,如今自己?神力?尚缺,他断然是不想让自己?再为他耗费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