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林思弦试图偏头,但陈寄手劲很足,他没能挣开:“别乱”

陈寄放过了他的嘴,手又往上挪了一寸,拇指开始沿着颧骨往上,看起来像在擦他晕了的妆,但力度比摩挲要重很多。

林思弦脸上很疼。

他开始猜测陈寄是想打他的,但是自己这身板经他一拳多半ICU,所以陈寄才换种方式来羞辱。

士可杀不可辱。林思弦觉得左颊又热又痛,怒视着陈寄那一脸漠然轻蔑的表情,语气变得不好,虽然声音在挤压中有些变形:“陈寄你差不多得了!”

话音刚落,跟场务交代完收工李主任便去而复返,刚好听见最后五个字:“得了?什么得了?”

陈寄终于放过了他,没有作声。林思弦痛感仍在,呼吸也略急促,遭受了侮辱还得自行给加害者找借口:“没有,刚才有一段戏没感觉,所以请教了陈编,他跟我过戏呢。”

“这也太刻苦了,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李主任劝道,“陈编,车在等,您回吗?”

“回。”陈寄说。

“那小林,我先送陈编回去啊,你联系下小胡给你弄辆车来,”李主任招呼道,看见林思弦的脸突然忍俊不禁,“联系前先擦擦脸。”

两人走后林思弦才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发现他现在是个表情包陈寄把他花了的眼影分别以下眼线中心为起点,往下画了两个短短的T,仿佛一个哭泣熊猫头。

“傻逼吧。”林思弦轻声骂。

等两人走后,林思弦去旁边拿了张湿巾勉强擦了下脸,给胡小路打了个电话。

司机下班了,胡小路亲自替他开车。晚上车速很快,胡小路看到中途提醒道:“林哥,你记得这两天有空去前台重新刷下房卡啊,这儿的酒店不怎么规范,前台不是二十四小时值班,免得过几天半夜回酒店进不了门。”

良久没得到林思弦答应,胡小路望了一眼镜子:“林哥?”

“听到了,”林思弦忍着头痛,尽量平稳地回答,“我有空就去,谢谢。”

回到417后林思弦彻底洗漱了一番,冲了一遍热水偏头痛才稍微缓解了一下。在水蒸气里抹完镜子看了一眼,脸上的化妆品残渣都冲干净了,但还有刚才被按出来的红痕。林思弦又想骂了:“什么狗力气。”

胡乱吹了把头发后,林思弦躺回床上,确认了一遍日程表,明天没安排,可以睡到中午。

消息往下翻,又看到了苏红桃的小号。小号微信名只有一个S加一个句号,林思弦知道是她姓的缩写。

想到白天那一幕,林思弦郑重回了条消息:“谢谢。”

S隔了十分钟回:“谢什么?”

林思弦:“还能谢什么。”

林思弦:“没有你我真不一定上去弹。”

S:“为什么?”

因为害怕。因为丢脸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林思弦至今记得那个时刻。在半山别墅,吕老爷子让他给一位作客的书法家表演一首曲目,来展示艺术世家的传承,然后他表演失败的时刻。在场所有人噤声,一米台像个处刑架,书法家先圆场,说小孩子紧张没关系,吕老爷子也笑得和气,让林思弦信以为真。

送客后,在他以为紧绷的一天安然结束时,他在书房见到了两个前所未有的巴掌。一个在他脸上,一个在吕如清脸上。

似乎高中前还有一次。林泓第一次被发现出轨的时候,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林思弦因此第一次考试不及格。在定期的家族聚会里,某个表弟似乎无心地提到了这件事。

在这两次重大失误里,比起吕老爷子的暴怒与苛责,更让林思弦印象深刻的是林泓与其他人的表情。

林思弦看见了林泓的遗憾与幸灾乐祸,遗憾是因为林思弦是自己的儿子,幸灾乐祸是因为林思弦的教育由吕如清一手操持,而林泓梦寐以求她高傲倒台的场景。

而其他人的视线则更直接,部分的怜悯,部分的嘲讽,部分对于“你和她也有今天”的完美诠释。

吕如清还是那样,昂着头,手指颤抖脸上也看不出有任何示弱。

而林思弦做了很久的噩梦,那几年想到此类画面就失眠。

自此,同情与嘲笑成了林思弦生命的违禁词。哪怕后来老爷子倒台,吕如清去世,林思弦一无所有时也依旧没办法适应。

咬牙切齿也要不卑不亢,筋疲力尽也要从容不迫。

劣质的自尊对一个两手空空的人来说毫无意义,但那也是林思弦仅剩的东西了。

但不知怎么,在看到S发来的那句话时,林思弦突然有种奇异的解脱感。或许他一直想要某种解放,而这句话刚好给了他借口。

又或许是这条消息让他知道,至少在场有一个人,能够接纳他所有的走音。

林思弦很想把所有都一吐为快,可惜他离解放到这一步还很远。

不想打字,林思弦又回了段语音,一句模棱两可的真话:“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他尽量说得轻柔,可惜累了一天,嗓音沙哑,听起来略显轻浮。

第二天林思弦果然跟预想中一样睡到了下午。

已经快一整天没进食,他醒来后发了会儿呆,开始思考要不要久违地去吃点什么,可惜拉开窗帘一看,雾蒙蒙一片,空气污染指数直升新高。

他在惊讶中接到了李主任电话:“小林啊,你晚上有时间吗?”

“怎么了?”

“旁边工厂昨晚排了废气,今儿拍不了了。宁导说昨天一天辛苦了,在旁边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饭馆,晚上请一批人吃饭,你有空就来吧,陈编也在,你们今天还能接着过戏。”

听到前半句时林思弦还略有犹豫,听到后半句时两秒编好了借口:“抱歉啊李主任,昨晚休息少了今天有点发热,下次吧。”

洗漱后一掏口袋,烟抽完了。林思弦下楼去便利店,在电梯口刚好遇到扶满,随口聊了两句,得知扶满也要去晚上的饭局。

“苏红桃呢?”林思弦问,“她也去吗?”

“她想去也去不了,”扶满说,他跟苏红桃住的房间在一层,彼此动向很熟悉,“她那肠胃炎又复发了,趁这两天休息去打个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