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时过境迁,二十八岁的林思弦已感知不到怒火了。有几分荒唐,但也见怪不怪;有几分失落,但失望已成常态。除此以外他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滑稽,感叹时隔多年自己还能有市场。

他甚至莫名想去试探一番,看看现在的他该卖个什么价位。

当然,只是一秒荒唐的打算,林思弦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注视了屏幕两秒,把烟头扔进矿泉水瓶,然后把这条消息删掉了。

这趟出来花了几百火车票钱,要办的两件事都落空,实在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好在林思弦应对这种惨状很有经验,他没想太多,又回床上躺了一下午。他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想,但还是开始顾虑,如果后面还接不到戏又该怎么办。要不继续去混群演,不过近来影视行业不景气,群演片酬降了两成;或者去试试直播,猩猩跟狗熊打架应该怎么打?

等到外面天色全黑的时候,林思弦终于饿到需要进食的程度,他打算点个外卖,顺便定一下回昔关的车票,刚解锁发现有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几种奇怪的光影杂糅,像是手没拿稳镜头拍出来的东西,没写备注,没有个人签名,敷衍得像是临时新建的号。

林思弦记起来苏红桃说她要换个小号。

招待所隔音很差,楼下笑声、叫喊声、摩托引擎声混杂玻璃杯碰撞的声响,唤醒了林思弦好几年没出现过的表达欲。大概是苏红桃热情的分享让他有所动摇。

可林思弦实在不擅长对外人分享自我遭遇,他通过了好友申请,饿得没力气打字,沉思半晌,最后只发了条语音:“你说猩猩跟狗熊打架谁会赢?”

大概苏红桃也挺忙,隔了十来分钟才回了一个问号。

林思弦看到后自嘲般勾了勾嘴角,又发了条语音:“没事,忽略我。”

小号回复:“你在酒吧?”

“没有,隔壁的声音,”林思弦说,“今天没这精力。”

苏红桃知道自己去试镜,林思弦想了想,又模棱两可地补充道:“不过今天确实有人想睡我。”

第17章 即兴

这句语音发完后,小号半天没动静,以至于林思弦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重新确认又显示消息已经成功发送。

没等林思弦琢磨对面在做什么,房门响了仓促几声,是他点的外卖。林思弦选来选去,最后随便买了份素米线,拆开包装一霎那食欲却奇怪地消减。为了生存,他还是勉强往嘴里送了几筷子。

吃到第二片青菜叶时,小号终于回复了:“然后?”

这又走的什么高冷御姐风。

大概苏红桃真的关心自己有没有走上歧途,连她惯用的波浪号和表情包都省略了。

林思弦稍加琢磨,用了委婉的言辞来描述他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把我带走的。”

他指的是当年酒吧那件事,想来苏红桃这种聪明人能明白。

一句话换来彻底的沉默,对面直接消失,没有任何动静。

林思弦猜想是她确认完自己的清白,安心下来,于是也没有再发消息打扰。

这两天刚好赶上小长假,连火车票都不太好买。林思弦要在两天内返回昔关,又迟迟候补不到票,最后决定曲线救国,先坐到临近的市里,再坐大巴车回去。

绿皮车不比高铁,车厢内喧嚷此起彼伏,各类食物混合的气味也很难忍受。转乘的大巴也同样如此,是一辆有点年纪的车,开得很慢,摇摇晃晃,车内充斥着短视频的背景音。不过在这种鼓噪的环境下,林思弦蜷在自己的位置,反而滋生出一种独属于他的安定。

不过安定得有点过头了。

以至于车刚到站,看见周围几个人起身背包,林思弦也仓促地跟着下了车。直到车尾气都散尽后,才陡然意识到还没到终点站,只是第一个经停点而已。

林思弦环视一圈,只看见一个电信营业厅,上前问了一句:“请问这大巴车一般多久一趟啊?”

摊主回他:“一天三趟。”

林思弦忍着对钱的心痛问:“哪里能打车吗?”

“不好打,”摊主又道,“网约车出租车都难打。你往西走个一公里可以坐黑车。”

黑车一向开得很快,拐弯都不减速,林思弦对此有阴影。

眼看天上乌云密布,也是要下雨的征兆,林思弦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待会儿的地方吗?网吧或者茶馆?”

“没有,”摊主摇头,“你不去庙里上香的话干嘛在这儿下车?”

林思弦此时此刻才明白,这慈航庙就是之前苏红桃来过的地方,跟国内闻名的若干寺庙比起来,它实在是破落得有些可怜,西外墙塌了一块都没有修缮。

好在不收门票,如果待会天气真坏起来还能避一避,没有去处的林思弦便踏过了门槛。

绕完一圈后,他终于知道自己那天祈祷不灵的原因了这儿供的和合二仙和地藏菩萨,而自己想当然念的观音菩萨,连人家名字都没喊对。庙里出售的东西倒是不分门类,什么都有,珠串、佛像、挂件。林思弦看到了苏红桃曾买给自己的姻缘符,今天倒是事业符、幸运符都齐全。

价格很便宜,林思弦重新买了个姻缘符,想了想又帮苏红桃买了个幸运符。

结完账林思弦给两个小玩意儿拍了张照,发给了苏红桃的小号:“替你买到了,不用谢。”

收银员理所当然认为林思弦是信仰之人,指引他去主庙拜了拜,林思弦不好推脱,于是也在蒲团上跪了下来,但内心却琢磨不出什么虔诚的词汇。

他来寺庙跪拜的次数少之又少。年少时不屑来,觉得事在人为;走投无路时倒来过一两次,求得很简单,第一回是吕如清多活两天,第二回是那年自己能过得稍微轻松些、快乐些,皆未灵验。

第三回便是当下。林思弦学着旁人磕头,心中祈愿简单至极:这雨可千万别下。

一小时后,天上飘起小雨。

雪上加霜的是这庙五点关门,林思弦被赶到门外。正当林思弦无计可施时,一辆眼熟的辉腾突然停在自己面前。车窗摇下来,驾驶座上霍然坐的是李主任:“小林,你在这儿呢。”

林思弦问:“您这是路过?”

李主任示意他上车:“回酒店吧?我捎你一段儿。”

刚上车雨势便大起来。林思弦都不知该把今天判定成幸运还是不幸。

“前几天没看见你,”李主任跟他闲聊,“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