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人朝他打招呼,问明雪道尊现如今身子可好。
敬真停下脚寒暄了几句,言语间明白过来这是那位风绫大人的功劳。辞别熟人,他扭头看向耸立在天际的息女殿。巍峨崇高,金碧辉煌。他遥遥看着,默默在心底道了声谢。
太浮宫很快就到了,那位旧日仙友却并没有选择在太浮宫同他说话。
那仙友说,因所来时并不知元辰有这样一事相求,故而很多东西并未能带来。如今他与元辰已然叙完了旧,倒不如让敬真跟着他前去乾浮山细细体察。
敬真本想不必如此麻烦,可元辰说,“你如今身子骨弱得太狠,难说冰莲的侵蚀不会复发。乾浮山人杰地灵,你就算是在那里多呆些时日吸收静养也是好的。你这位师伯原是七仙山之首越泽山山主,仙籍灵药有得是,实在不必推托。。”
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敬真本来想的是一日内即去即回,不耽误晚间陪侍在明雪身边。若是要跟着去乾浮山,只怕又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越泽山主捋着胡子道:“我观小友该是个命中辉煌美满之主,可如今偏如此潦倒困顿,想必是走了不少弯路。机缘天定,但若小友不愿,倒也不必强求。”
说完,他衣袖轻拂,作势要走。
敬真脚下一滞,“山主”
迟疑片刻,他抬头,坚定道:“我跟山主去。”
他说的话,简直直直扎在了他心里。
他走到如今,可不正是,走了太多太多的弯路吗?
越泽山主满意一笑,向他点头,“好,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他朝敬真伸出手,紧紧相握,脚下生风,转眼就消失不见。
元辰放了心,低垂眉眼,喃喃道,“明雪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乾浮山是什么地方,敬真并不知道。他来天界来得少,对这里实在知之甚少。
然而一路走来风景变化,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山主,这里我为何觉得似曾相识?”
越泽山主道,“天下山川千百万,相似一些,也是正常的。”
敬真似信非信,一面随他走着,一面转动眼珠四下张望。
忽的,他脚下一陷,轻微一声“咔”,将他震得瞬间定在当地。
“山主?”
他费力拧动身子,却不能动弹分毫,仿佛此刻他是一缕被困在木偶身子里的异魂。心里没底起来,敬真惊疑叫前面那人,“越泽山主?”
前方那人肩头耸动,却似乎是在笑。
敬真后背莫名泛起一阵凉意。
那人转过身来,唇角上扬,却不是刚刚胡子花白的越泽山主。
而是彼泽山主林观渡之徒,律睢。
今日天气不错,昆仑墟上早早就出了太阳,艳阳普照,连山上飘舞不断地飞雪都停了。
俞俞陪着明雪吃完饭后,推窗看见日光融融,便提议要陪她出去走走。
明雪的目光越过窗棂,看向山壁上被阳光照耀得闪闪莹亮的雪,一时恍惚,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放下手中的书卷,她起身,“好啊。”
俞俞本想要扶着她,明雪含笑揉了揉俞俞的小脑袋,“我也没有那么虚弱,哪能连几步路都走不了了?”
俞俞不放心,就紧紧挨着她,生怕她忽然发不上力疲累。
甚至,还拎了个小板凳在身后,时刻准备着叫她坐下。
明雪无奈而笑,也不多说,只是牵着俞俞的小手,走到殿前凭栏处,看山间浮荡着的云海。
似乎是感应到群山主人的到来,风从山间翻涌升腾,带动起细碎的雪沫子缠在明雪周身。俞俞挥舞着小手扑打,一边打一边着急,“大人身体不好,你们还上来让她冷!真是太过分了!”
明雪宠溺一笑,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按住跳跃的俞俞,“俞俞,我没那么怕冷,别担心。”
俞俞嘟着小嘴,“悬弥山主说,虽然寒疾被药压下去了,但是因为先前敬真他把大人关起来导致大人你已经伤了根本,所以你会越来越怕冷的!”
明雪拉着她的小手,把她的手兜到大氅里面,“你自己试试,这里面可暖和了呢。”
手被捂进大氅,确实一股暖意直扑过来。可俞俞还是担心,“大人,我们往后站站吧。那里,敬真不是刚种了一颗海棠树嘛,我们去海棠树下坐着晒太阳吧。山崖边风太大了。”
指着殿前一棵孤零零的小树,俞俞拧着身子撒娇卖萌。
拗不过她,明雪道了声好,牵着她走下凭栏处,来到那株细小的海棠树下坐下了。
千山开画障,一谷暖阳晖。明雪坐着晒了会儿太阳,觉出身上一层薄汗。她解下大氅,放在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仰头细细看向这株刚种下不久的小树。
树干不粗,约有碗口,树冠倒葳蕤,枝叶繁密,在庭院里投下小小一片荫。
只是可惜,如今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这株海棠树尽是绿叶,并无半点颜色。
俞俞托腮仰望,跟明雪说,“大人,敬真说,明年三四月份,这海棠花就能开了。到时候,一定满院红粉,一树芬芳呢!”
明雪微笑颔首,手轻轻抚上海棠树干,感受这植物在贫瘠的昆仑墟里的生命跳动。一丝一缕的生命气息流动着,泥土的气息和树木的清香荡在臂头,日光溶溶下,难免也叫她向往起今后的日子。
待到明年,春暖之时,花开满树,一院芬馨。
她们一起坐在庭院里,在这海棠花下,或饮茶说笑,或指点剑术,或只是静静地坐着。
眼角不自觉弯起,明雪面上浮现出满足的笑意。
她所求的从来都不多,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