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如此了,有什么好怕的。

这难免让人想起破罐子破摔来。

折身又跟上去,聆璧瞅向明雪血色不均的脸,担忧之情将顾虑压了下去。

“道尊这是怎么了?”

“明月师伯和朱塵联手,师尊自然难以抵挡她二人。”

聆璧沉吟一瞬,“总不能是你将她们二人皆击退了?”

“朱塵对师尊不利时,师尊一心都在杀师伯上,毫无防范之态。故而师伯重伤,朱塵不得不先带她走。”

聆璧颔首,“不错,楼沉庚也是被我们重伤了遁逃的,她们应该保持着联系,三人伤了俩,这才不得不退。”

眼见昆仑墟就要到了,敬真的目光柔柔落在明雪微皱着的脸上。看了许久,他问:“聆璧仙尊,我师尊她为何能突破长生殿?”

明明他已经把她的经脉法灵全部封闭。

说到这个聆璧就气,怒火中烧着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这孽障还敢提这事!要不是因为你道尊她能变

成这样!你以为就凭你在昆仑殿前往自己心口上扎那一刀引发契约链就能控制得了她?要不是她为了你消耗太多,你就算把自己扎成筛子也奈何不了她一点!”

敬真身子猛然一僵,“仙尊,何意?”

“何意?”聆璧冷笑连连,“你以为,她明雪是什么人物?昆仑墟是她诞生的地方,是三界六合里最适宜她休养增长的地方!若是没有你,她在昆仑墟上休养三个月便能痊愈所有伤痛达到巅峰状态!可你这孽障杀了林观渡,她不得不把你丢进须弥牢里来堵那悠悠众口。偏她又护短,又心疼你,怕你死了,偷偷摸摸地给你灌输法灵保着你的命!她一天能吸收转化的法灵若有八分,只怕都给了你十分!可你呢?你怎么敢趁她体弱牵动契约链来伤她的!”

聆璧恨恨,要不是敬真手上还抱着明雪,她定要往他身上戳几个洞来泄愤!

字字声声,都如刀一般扎在敬真心上。

她,她原来一直都没有抛弃他。

可他在干什么

开了闸,聆璧难以轻易停下,她滔滔不绝:“还有你那个破身子,她就非得给你治好不可!自从回到昆仑墟,你吃的喝的哪一个不是她亲自监督用了灵药煨出来的?你以为她不说,就是不再管你了吗?!你那个破命火,你真以为命火这东西是拿药可以补救得回来的吗!”

敬真心间狠狠一震,不能补?可她明明告诉他,是可以的

“你那几瓣命火,那是她拿自己的换给你的!”

聆璧的声音一瞬如入深海,在他耳边包成了个巨大的水膜。巨大的压力导致敬真开始耳鸣,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响,他忽然站不稳,看聆璧如水中人一般模糊。

聆璧好像在做什么,她的手覆在明雪身上,拉出来一个东西。

是一盏如豆般衰微的命火,仅剩的三瓣命火虚虚跳动着,活像一只即将开败的花儿。

聆璧的声音恍恍惚惚,敬真茫然抬头。

昆仑墟上飞雪伴絮迎风而来,一滴泪,从滚烫到冰凉,只经历了从一张脸到另一张脸的距离。

风依稀,困顿凄迷,明雪有些分不清。

她似乎记得,她在追杀师姐。可是怎么,自己好像又睡在床上。

画面走马灯一般辗转闪回,明雪挣扎着,一双眼似睁非睁。

是床,没错。

床边还趴着一颗圆润的脑袋,满头乌发用一根红带绑着,虚虚半垂下去。

她认得这红发带。

“小孩。”

果然那颗头就抬了起来,泪眼莹莹地看向她。

明雪虚虚一笑,“小孩,你哭什么?”

敬真的目光越过她朦胧的眼看过去,知她怕是混淆了如今和以往。心中一紧,鼻尖狠狠酸涩起来。

他不忍再看,更不敢去回想在海边小渔村的那些夜晚。

明明,明明他是可以好好跟她在一起的

她又喃喃,“小孩。”

一只手伸出来,欲抚他发顶。

那鲜红的发带微微低垂,手上蓦然一阵温热。

敬真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近乎哽咽着沙哑,“神仙姐姐,睡吧手暖了,就不会做噩梦了。”

他带给她的噩梦,也终究要醒了。

明雪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夕阳的金辉洒在难得晴朗的昆仑群山上,如覆了一层凉薄的金箔。

窗台上花枝稀疏,有一只白羽蓝喙的鸟儿亭亭地立在孱弱的花枝上,时不时走动两步,啄一口海棠花瓣。

好鲜活的画面。

明雪不由得弯唇,心间温热阵阵。

可惜花枝不堪重负,鸟儿左右走动的那几步,都是枝桠难以承受之痛。

明雪的心随鸟儿的挪动和花枝的颤抖提了起来,搁在被角的手也不自觉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