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爱看薛澄光吃瘪的模样,凑过去向他打听详细情况:“你不是带人直取高台吗?那边情况怎么样?”
薛澄光似笑非笑地瞥着她:“你特地找了卓少下洞窟,情况又怎么样?”
“跟我们设想的略有偏差。”
“我那边也偏差不大,等回禀了提督大人后自会再做打算。”
看他那守口如瓶的模样,阿南脸上笑嘻嘻,心道:你跟阿言商量,还不就等于跟我商量吗?我和阿言谁跟谁啊!
一时间只觉得心痒难耐,她恨不得尽快回到岸上,赶紧和阿言凑在一起八卦一番。
回到蓬莱阁已是星斗满天。众人跳上码头,兴致都有些低落。
特别是卓晏,这辈子第一次以为自己能发光发热做一个有贡献的人了,没想到终究还是铩羽而归。
正在船上等他们的绮霞一看,顿时惊呆了
江白涟,面色苍白;卓晏,垂头丧气;连天天没个正经的“董浪”都一脸郁闷,活似三只斗败的公鸡,个个夹着尾巴。
她赶紧迎上去,问:“怎么啦,这回下水可还顺利?”
江白涟抿唇不语。阿南叹了口气,说:“水下情况复杂,有点麻烦。”
绮霞惊疑不定地看向卓晏,见他那一贯鲜亮的衣服此时明显有种湿了又干的皱巴模样,不由得狐疑问:“怎么卓少你也下水了?”
“嗐,我还以为我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能为殿下出点力呢。”卓晏苦闷地往船上一坐,几个人盘膝在小船中喝着绮霞煮好的茶,把今天水下的事情给复盘了一遍。
阿南一手捏着茶杯一手托着腮,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为什么呢……”
“对啊,明明应该是《阳关三叠》无疑啊,为什么那水下毫无动静呢?”
“为什么?因为你们三个人都是笨蛋!”绮霞在旁边一听,当即把手中茶壶一放,双手叉腰,“这都搞不懂,还来来回回下水,简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江白涟蔫不拉几地垂着头,不甘地还嘴:“就你聪明,活了二十年游水都不会。”
阿南一看绮霞的神情,心知她准有把握,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连声道:“好绮霞,快告诉我们吧,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绮霞一扬下巴,道:“《阳关三叠》从唐朝至今几百年,因战乱而不断失传,又不断被人再度搜寻重新创作,所以唐朝的谱子和宋朝的不一样、宋朝的和我们现在的也不一样……”
阿南顿时拍案而起:“所以,六十年前设置机关时的《阳关三叠》,和我们现今的不一样!”
“对,而我刚好前几年做减字谱的时候,有幸得到了一本六十年前《阳关三叠》的曲谱,和现在坊间流行的有不少差异……”绮霞朝他们一笑,骄傲道,“赶紧想办法把我带下去吧,不然的话,你们上哪儿去找能吹这首旧曲的人呢?”
第十五章 阳关三叠
阿南带着绮霞兴冲冲赶往蓬莱阁之时,正撞上了登莱教坊的司乐。
“我的姑奶奶,当初就是因为咱们教坊缺笛子才把你调来的,你如今是咱们坊中第一把笛,今日这大场面,你跑哪儿去了?!”对方一看见绮霞,立马拖着她往阁内走,急道,“宴席已经开始了,你千万别给我出岔子!”
“放心吧,我的笛子你还信不过?”绮霞提起裙角就往阁内快步走去。
阿南跟着进内一看,今天的场面确实不小,别说山东境内,就连相邻省份的官员都来了。黄河泛滥冲毁的并非一州一府,如今过了三四个月,各地灾情或轻或重、赈灾是否得力都已现了端倪,这几日处理了一批人后,终于得空在蓬莱阁内吃顿饭了。
朱聿恒正在人群当中议事,身旁的瀚泓注意到了她,赶紧示意给她安排个不显眼的座位。
因为是赈灾来的,酒席并不铺张,三两盏淡酒,几份当地特色菜蔬。绮霞一曲《永遇乐》吹完,很快便上了甜点,这是快要结束的意思了。
“就这,还说是大场面?”绮霞退下后,跑到阿南坐的角落吐槽道,“什么格局啊,用这点东西招待皇太孙殿下?”
阿南道:“这就不错了,外面多少灾民没饭吃,他还挑剔这个?”
“我可是在担心你家阿……殿下吃不好哎,这也太委屈了。”绮霞笑着白了她一眼,却听后面卓晏的声音传来:“可不是吗!再说了,本次也不仅只是为了赈灾呀,还是登莱两府大破青莲宗的庆功宴呢!”
阿南诧异地问:“大破青莲宗?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喽,青莲宗抢劫赈灾粮,但殿下英明神武早有计策,不但反杀了对方,还端了对方老巢,不然殿下哪肯花时间赴宴。”卓晏说着,又神秘兮兮道,“宴席快点结束是为了待会儿的重头戏啊,后面才是正事!”
阿南心下又惊又喜。
喜的是,阿言果然雷厉风行,迅速便下手收拾掉了青莲宗。
惊的是,不知这次青莲宗的事情是否会涉及公子,兄弟们又会不会出事。
她正在沉吟,而那边席位已被陆续撤掉,朱聿恒在莱州知府的引领下率众出阁,来到阁旁空地之上。
熊熊火把映照,阁后檐下迅速摆好圈椅。在士卒们的呼喝声中,一群青布裹头满身血污的汉子被押解至空地,跪伏于地。
阿南见其中并无自己熟悉的同伴,心下一松,靠在旁边柱子上静观。只听众人跪在阶下,一一招供自己的来历与作为,某年某月入伙、何年何月参与何处动乱之类。
阿南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忽听得供词中传来一句“通缉的女海客”,顿时呼吸一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仔细一听,原来是上头有人授意他们去寻找海客,因为觉得是可联合的力量。但他并不知道此事进展,只听过去接头的人说,确定那个被通缉的女海客并未出现,不然他们也可以为朝廷提供线索将功赎罪了。
在火光之下,阿南看见朱聿恒略略侧脸,看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
阿南暗暗斜了他一眼,而莱州知府已经在喝问那个头领,指派他出去劫掠的上头是什么人。
“罪民自加入乱军后,因青莲宗教令严苛,一直没有见过上头的真面目。不过……罪民在接令时,曾见过对方身上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标记。”
听他如此说,诸葛嘉立即道:“你把标记详细描述出来看看。”
朱聿恒却略略抬手,说道:“此处人多眼杂,杭之,你将他带至阁内,让他将一切细细记录下来。”
毕竟,若父母在青莲宗里已经埋伏了暗线,就很可能会涉及海客与邯王,到时候阿南亦会被卷入。只有将范围缩到最小,才能更方便处理。
等一群人招供后各自被带下,莱州知府又进言道:“以微臣所见,这些乱民在山东境内作乱,煽动无知百姓抢夺赈粮,公然与朝廷作对,臣请殿下以雷霆手段从速镇压,为我山东百姓谋福。”
朱聿恒沉吟片刻,道:“本王看这群乱民,多是灾荒后走投无路的百姓,为青莲宗所煽动才结党作乱。相信只要赈灾手段得法,百姓自会安居乐业,青莲宗那些蛊惑人心的手段亦可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