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声音渐远,转到后方打扫去了。
阿南轻吁了一口气,确定四周没人了,纵身落在门边,抬起手指,用指甲在锁上轻叩了几下。
这锁的内在和外面一样普通,都是她拿根牙签就能捅开的货色。
她弹出臂环上的小钩子,将那个门锁打开,闪身到一旁,将门悄悄掀开一条缝。
里面无声无息,并无任何动静。
阿南朝里面一探,整齐铺设的青砖地上,列着几排多宝格,隔开内外室。内室影影绰绰似有几个更大的柜子,但里面垂着帐幔,又被外面的架子遮住,看不分明。
但阿南心知绝没有那么简单,想着那两个弟子说的“天底下能进去的只有他一人”,她眉头微皱,略一思忖,便蹲在门槛外,抬起手指将门内的几块青砖都叩击了一遍,倾听敲击的声音。
青砖的下面,果然并不是实心的土地,甚至回声很不均衡,敲击声在虚空中微漾。
“可惜,要是阿言在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能听出青砖下面的大致结构。”
而她对声音的分析没有他敏锐,但对傅准及其机关手法的了解,却比任何人都深透为了方便自己一个人进出,傅准很有可能在地下埋伏了一个天平构造。
换言之,机关会随时衡量踏入者的体重,若与傅准的区别超过一定范围,那么机关便会立即发动,将擅入者格杀。
“但也不对啊……”
就算傅准的体重确实轻得异于其他男人,但拙巧阁女弟子中也不乏身轻如燕的,若有个体重与他差不多的女子进内,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除非,还有另一个特定的,姑娘做不到的地方……
她看向那些低垂的帐幔,猜测着或许应该是身高。毕竟,就算有姑娘与傅准差不多重量,但正好与他一般高的却是少之又少。
原本这确实是个省时省力的机关,对于经常需要出入此处的傅准来说,不必每次都开启关闭,确实方便易行。可惜,只要猜透了他的心思,掌握了阁中机关的诀窍,她破解起来就易如反掌。
扳下横梁上的两块雕花,将它们绑在鞋底垫高,阿南又捡了几块石头掂量着重量,参照自己对傅准的印象,估摸着自己现在和傅准的高矮轻重差不多了。
毕竟一个人早晚的重量都会略有差池呢,藏在青砖下的机关又如何能太过精确?
将几块石头揣进怀中增加体重,她推开门,踏了进去。
站定在青砖地上,她顿了一顿,确定脚下机关没有发动后,才按照记忆中傅准那轻飘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多宝格走近。
那上面陈设的都是些瓷器古玩,看起来价值不菲,但绝非她想要找的东西。
阿南越过帐幔,走向了后堂。
头顶的帐幔刚好堪堪从她的发上拂过,轻微的“咔”一声,帐幔移动了半寸便飘回,传来了令她安心的卡回槽中的声音。
她轻舒了一口气,走到后堂的柜子前,打量它的柜门,思忖着如何下手。
避开正面,她准备以流光勾住柜门,将它扯开。
但就在一侧身之际,她看见了悬挂在帐幔之后的一幅素绢卷轴。
宫阙殿阁之中,一个女子左手支在石桌上,右手持着一管金色竹笛,神情散漫,若有所思。
那女子容貌极为艳丽,依稀与傅准有几分神似,眉心如同花钿的火焰刺青更让阿南确定了,这就是创建拙巧阁的傅灵焰年轻时的画像。
而她手持的金色笛子,大概就是楚元知当年奉命去葛家夺取,最终被阿言解开的那一管了。
阿南自小仰慕傅灵焰,此时不由得敛息静气,双手合十向她默默低了一低头。
就在垂眼之际,她看见了画像上落的款:龙凤二年七月初六御笔以贺芳辰。
原来这是龙凤皇帝亲手画的。
心念及此,她脑中忽有什么东西闪过,正在她努力想抓住这缕念头之际,忽听得身后有清冷而缥缈的声音传来:“既然潜入阁中行宵小之事,又何来面目对我首任阁主行礼?”
阿南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脱口而出:“傅准?”
第十二章 九玄灵焰
身后空无一人,被她掩上的屋门纹丝未动。
就算是傅准,他也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从门缝里进来吧?
头顶似有风掠过,阿南警觉地抬头,原来是高悬的帐幔无风自动,缓缓飘拂。
那飘飞的帐幔后,出现的是中空的铜管,联想到刚刚傅准那略显缥缈的声音,阿南顿时醒悟,这只是他在其他屋子的传声,其实他并未靠近这屋子,只是提前喝止而已。
心念急转间,她看向屋子四角悬着的弧形铜镜,这镜子她当年也有一组,在阿言刚刚来到她的身边时,她还曾经利用多重折光反射,用它监视过外间的一举一动。
所以,傅准现在还在别处,在镜子一再反射之后,他应该也不可能凭借那模糊的身影辨认出伪装后的自己。
心念至此,她立即要拔身而起,趁着这个空当逃离。
可还未来得及动作,只听得轻微的“咔咔”声连响,是门窗封闭的声音,随即她脚下一震,所有的青砖顿时翻覆。
阿南立即纵身向上跃起,在失重前一刻抓住上方帐幔,折身翻上了屋梁。
但对方显然早已知晓她会如此反应,“嚓嚓”声响中,帐幔忽然全部碎裂。是上方的机关启动了,四面利刃旋转,阻断了上方所有容身之处。
阿南臂环疾挥间卡住横梁,双脚蹬在柱身上,斜斜稳住了身躯。
见她居然在半空中险之又险地悬住了身躯,避开了上下两处危境,铜管中传来了傅准低低的“咦”一声。
但随即,横梁上旋转的利刃便向着她所在之处聚集过来,双面相对的尖利薄刃因为在空中飞旋,变成一团团雪亮的残影,如电光飞逝,在她的身畔呼啸闪过,一旦触到便是血肉模糊。
阿南闪身急避,利用流光顺着柱子转了一圈,耳听得呲呲声不绝于耳,柱子被擦过的利刃绞得木屑横飞。
她将背抵在柱子上,避开那些利刃的同时,急切寻找可供她脱离的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