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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应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天庭特有的清冷天光已透过窗,在?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躺在?云榻上,乌黑的长发如瀑,铺满了素色的云枕,几缕发丝还顽皮地贴在?她的脸颊上,她缓缓坐起身,素白的僧袍滑落,露出纤细的腕骨。

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袖口,那里,樱桃核安静地躺着,触手温润,仿佛也汲取了昨夜安眠的宁静,身体是久违的松快,连肩颈的酸胀也消弭无踪。

舒服多了。

她赤足踏上微凉的云砖,走到窗边的铜镜前,镜中映出略显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以及那披散如墨色绸缎般的长发。

与应看着镜中的自己,披头散发……在?灵山,她需时刻绾起道髻,一丝不苟,在?天庭这众目睽睽之地,更是仪容不可失。

披散长发,是极私密极放松的状态,唯有独处时,或是在?最?亲近信任的人面前,才可如此。

比如在?师父观音的净心?殿内室,比如从前在?乾元山,只有师父太乙和……

镜中人的眼?神暗了暗。

她迅速抬手,熟练地将长发拢起,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成一丝不苟的道髻,将那点难得?的慵懒彻底掩藏。

镜中的人,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清冷端严的七苦元君。

看着那熟悉的莲花,那个盘踞在?心?头的疑问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哪吒那家伙,昨天到底干嘛去了?

以他?那无法无天,恨不得?时时刻刻在?她眼?前刷存在?感的性子,在?她经?历了云梦泽那么大的风波,又疲惫净身之后,竟然毫无动静?这太反常了。

是故意憋着什么坏?还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

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那份疑惑却越来?越清晰。

不行,得?弄清楚,否则心?里总像悬着块石头。

直接去问?以那家伙的德行,恐怕只会得?意洋洋地卖关子,让木吒或金吒去打听?动静太大,也显得?她太过在?意。

她目光微转,落在?了殿内那些?无处不在?的装饰上,莲花屏风,赤金莲心?。

这些?都是他?留下的印记,带着他?霸道张扬的气?息,或许……

与应闭上眼?,指尖在?袖中捻住那颗樱桃核,她屏息凝神,调动灵力。

探向殿内那些?属于哪吒的印记,灵力丝线拂过屏风上雕琢的火焰莲纹。

一股灼热鲜活的气?息瞬间被捕捉到,熟悉,霸道,仿佛他?本人就在?眼?前,正用?那双灼灼的金瞳盯着她。

与应心?头一跳,灵力丝线缩回,那气?息太近了,近得?仿佛他?就在?这殿内,就在?她身边。

她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寝殿空无一人,只有晨光中漂浮的细微尘埃,外殿也一片寂静。

是错觉?她定?了定?神,再次探出那缕灵力,更加仔细地感受。

气?息依旧存在?,萦绕在?屏风上,渗透在?莲心?里,甚至连池中那几株莲都混杂着属于乾元山莲池的桀骜生机。

甚至将整个七苦殿都包裹其中,形成独属他?的领域。

原来?如此。

与应心?中了然,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那股近在?咫尺的感觉,并非来?自他?本人,而是源于他?亲手烙印在?这殿宇的气?息。

她刚才的灵力探查,不过是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些?死物?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活气?,误以为他?本尊就在?附近。

真是……人不在?,留下的东西也这么霸道扰人!至少?,这股气?息证明他?没事,只是不知又跑哪里野去了。

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虽然那家伙的行踪依旧不明,但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眼?下,还有堆积如山的玉简等着她。

“既回。”与应扬声唤道,下意识地又抬手,确认了下发髻是否一丝不苟。

殿门被轻轻推开,既回走了进来?,手中捧着盏茶:“元君,您醒了。早膳已备好,是瑶池新贡的莲子羹和一些?清淡小点。”

她的姿态依旧恭谨,仿佛昨夜净室中那过分的拘谨和耳根的绯红从未存在?过。

只是,当她目光快速掠过与应的发髻时,眼?底深处似乎掠过某些?波澜。

“嗯。”与应接过茶盏,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既回递茶的手指。

既回的手指微微一缩,随即又稳稳地托住了茶盏底部,她的头垂得?更低了些?,耳根似乎又悄悄染上层薄红,只是被垂落的发丝巧妙地遮掩了。

与应正想着哪吒那无处不在?的气?息,并未留意到这个细微的触碰和既回瞬间的异样。她饮了口温热的茶,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五脏六腑。

“早膳稍后再用?。”

她走向外殿那张堆满了玉简的案几,目光扫过小山,眼?神已重归属于七苦元君的沉静与坚韧。

“先把今日要处理的卷宗拿来?。”

“是。”

既回连忙应道,将早膳放在?一旁保温的小几上,然后迅速整理好案头,将最?上面几份标注紧急的玉简放在?与应面前。

与应在?案后坐下,拿起玉简展开。晨光落在?她的侧脸上,也落在?她梳理得?整洁的发髻上,更衬得?她端庄清冷。

袖中那颗温润的樱桃核,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仿佛也收敛了光芒。

殿内,莲香袅袅,火焰纹路在?屏风上无声燃烧,穹顶的莲心?光芒流转。

属于哪吒的气?息霸道地充斥在?每一寸空间,如同无形的守护和宣告。

而那个搅动风云的混账本人,此刻正低眉顺目地侍立在?她身侧,扮演着一个尽心?尽力,偶尔会脸红的小仙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