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翠珠还有旁边这婆子一身汗,幼薇善解人意道:“若是觉得热,这位……”

“姑娘,奴婢娘家姓崔。”崔妈妈插了一句。

幼薇从善如流,“崔妈妈若是觉得热,可以想想冬日里寒风凛冽,大概会觉得好一些。”

骤然间听到这话,别说是崔妈妈,便是抬着软件的两个小厮也是身形一晃,险些把幼薇给跌下软轿,好在翠珠有先见之明扶着她。

“崔妈妈有所不知,姑娘就是爱打趣,您别放在心上。”

被翠珠瞧了一眼,幼薇有些心虚,她是真这么觉得的。她这身子自幼如此,冬日里格外怕冷,宁波府虽属江南,可到了寒冬腊月却也是冷意十足,她裹着厚厚的棉衣都觉得天寒地冻,唯独念着想着自己围坐在火炉旁才觉得好些。

“姑娘这是体贴我们这些下人。”崔妈妈笑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催促着小厮快些把人送到后院去。

后院里的夫人和姑娘们各处忙碌着,李府前院也是热火朝天地收拾,耳房里瑞儿正吩咐几个小厮把李朔平日里看得书挑选出来,然后一本本的亲手安置在书架上。

荣崧堂中,辛管事站在一旁,将这些天的事务一一禀告,“前院的小厮和后院的粗使丫环婆子都已经采买了来,按照老爷吩咐,给二姑娘和三姑娘那边各自安排了一个管事妈妈,这两位管事妈妈原本就是在这府里做事,平日里为人处世很是本分,两位姑娘院子里也都是安置了几个丫环。

二姑娘喜欢读书,所以安排的便是认得几个字机灵点的丫环,三姑娘那里则是几个本分的,是庄户人家的女儿,因为今年遭了天灾家里收成不好,家里人无奈便是将女儿送了出来。”

刚刚换了匾额的李府原本是寿康伯的府邸,只不过头些年寿康伯不知怎么的忤逆了圣上,惹得龙颜大怒,好端端的伯爷一朝便是成了庶民,这伯府也是空闲了下来。

李朔从宁波市舶司提举擢升为吏部侍郎,虽说又是回了京城,可当年他在京城的产业

圣上体恤,便是把闲置的寿康伯府赏赐给了李朔,这寿康伯府距离靠近皇宫且不说,又是离吏部衙门近的很,李朔本就是京城人士,对于这一带也是熟悉的很,自然知道这是天恩浩荡,心中也是存着感激。

不过这诸多感激也得等明日里递了折子进宫谢恩时再说,如今要说的就是府里头的事情。

“你素来办事稳妥,这些我自然是放心的。”

辛管事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为老爷分忧,是老奴的福气。”

对于这个在自己面前向来都是谨小慎微的老家人,李朔也知道什么才是他想要的,“再过些时日,衍儿回来,到时候让兴儿跟在他身边当个书童好了,若是能学的一二,到时候我考一考他,成了就放他出去考考功名。

若不是读书的料,想要在府里当差也行,想要去庄子里过活也可以,就随你的意思了。”

辛管事听到这话神色间颇是动容,“老爷这般为那小子考虑,是他的福分,公子才高八斗,兴儿能在公子身边伺候是他的造化。”他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李朔却也没打断他。

这个老家人从自己还是祁门县县丞的时候就跟着,十多年来忠心耿耿。

按理说自己该让他好生荣养才是,可刚来到京城,李朔身边得是留几个心腹家人使唤。

圣上对他莫大的信任,他必须得把差事给办好了才是,想要办好吏部的差事,首先就得后方安稳

辛管事是府里的大管家,便是曹氏也得敬重一二,所以这两年还是再辛苦些,等过两年那几个孩子都出嫁了,到时候他自然会放辛管事回家荣养,给他安排好后半生的。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有什么事交代瑞儿阿福他们去做就是。”说话间李朔站了起来,“你今天先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备好礼物和土仪,等我从宫里回来去拜访恩师和几位老大人。”

回到京城,拜访恩师还有几位老大人乃是礼节,当然同样还要拜访的那就是岳丈家,这件事得与曹氏商量,这也是李朔没去休息,反倒是去了后院的缘由。

曹氏住的荔香园里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随着曹氏从宁波府远道赶来的丫环婆子正在翻箱倒柜的布置着。

看到李朔过来,眼尖的丫环连忙去里面禀告。

正在临窗的炕上躺着的曹氏一下子就是坐起身来,“老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这一路都有些不舒坦,好不容易脚沾地,恨不得能倒下就睡,便是连亲女儿都没让过来。

可哪想到那三个丫头没来烦她,倒是李朔过了来。

“不用忙了。”李朔抬步进了来,看到坐在梳妆台前收拾的人,他摆了摆手示意丫环婆子们都推下。

曹氏有些不好意思,“老爷,怎么没先歇会儿?”她刚才这么一歇息,头发都乱了三分,眼下虽不是蓬头垢面,却也与她素日里的端庄大相径庭,这让曹氏觉得自己失了分寸,在丈夫面前没了庄重。

“有几件事要与你商量下,这不说存在心里睡不着。”李朔神色温和了些,不过这反倒是让曹氏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自然,“老爷您说,什么事?”说话间,她语气已经冷淡了几分。

原因无他,李朔的这般神色曹氏是熟悉的,平日里幼薇那丫头惹祸时,他就是这般神色。

如今刚刚到京城,大事小事一堆他不管,反倒是先把那丫头挂在心上。

曹氏可真想知道,上辈子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怎么着,同样是他的女儿,怎么就对幼薇这般上心?明薇、知薇,甚至衍儿这唯一的儿子都不如这个丫头片子!

第14章.第十四章

梅瓶

陈妈妈过来奉茶,她冲着曹氏使了个眼色,然后就离开了。

这一路北上京城,官船是稳稳当当的,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了,一直不舒服,偏生又是逞强的性子,也不让大夫来看。

如今刚到京城还没安顿好,也没来得及去请大夫进府里来诊治,就先躺在临窗大炕上歇着了,没缓过神来的人脾气未免会大几分,再加上本来又是个冲动性子,陈妈妈是真想留下提醒一二。

不过老爷那性子她是知道的,所以也只能借着奉茶的机会冲曹氏使个眼色,让她务必要心平气和,千万别一时间着急说错了话,闹得夫妻间不和气。

看着陈妈妈退了下去,李朔这才是开口说道:“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刚嫁与我没多久便是随我一同去了徽州。这么些年来跟着我在江南那边四处转悠,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饶是曹氏知道他这就是场面话,却也是忍不住心头一酸,她当年待字闺中时也是娇宠着长大的,父母千挑万选说是给她找了个有前途的如意郎君,上面又是没有公婆压着,自己嫁过去就是过可心的日子。

哪曾想这如意郎君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这么四处折腾,她嫁鸡随鸡也只能跟着四处跑。

这么一折腾将近二十年,期间也不是没机会回京城,可是她又是有什么颜面回京城呢?

昔年闺中的那些手帕交都成了京城里响当当的公侯夫人,而自己的夫婿却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

她回京城来让大家看笑话吗?

终于回到京城,曹氏本就是千百般情绪,如今又是听到这话,眼泪都险些落下来。

“京城不比宁波府清闲自在,一抓一把的京官都是盘根错节的亲戚,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寒门出身,没有什么好的依仗,为官二十余载上不负圣上信任,下不愧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