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乌雅面面相觑,却又听赫锋道:“不过,如果是年主将的话,站错了队也无妨,她是在用真心和我们并肩战斗,同进共退,而不是用虚情奴役我们去卖命,去做炮灰。”赫锋望了一眼在远处与田济、甘铁认真倾谈的年华,喃喃:“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比之金钱名利,将领的真心才是最能蛊惑兵心,收拢军心的东西。”
小寒近末,大寒将至时,宁无双带领十万朱雀骑抵达中曲山,年华带领两万六千白虎、骑撤出景城。
临行前,年华交给神色沉郁的青阳一件东西。青阳接过一看,却是半卷竹书,竹质泛黄,编绳古旧,刻的是古篆体文字。
青阳微惊,“《斗神策》下半卷?!华师妹,你这是……”
年华笑了笑,“在玉京时,机缘巧合,得了这《斗神策》下半卷。我本想将来亲自送去合虚山,交给老头子。可是,这一去越国,也不知……不知能否再回将门,师兄来日如果见到师父他老人家,就代我将此物交给他,告诉他‘年华不孝,让他失望了。’。”
青阳闻言,仿佛烫着了手一般,将《斗神策》抛回给年华,“不,华师妹,还是你将来亲自交给老头子。”
年华将半卷残策再次递给青阳,眼神悲伤却坚定,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为五个字:“师兄,拜托了。”
青阳心中一恸,前路艰险重重,他恨不能代年华去越国攻邺城,可是思及那日猜子夺帅的结果,和年华说一不二的心性,也只能徒叹奈何。他伸手接过《斗神策》,拍了拍年华的肩膀,力道正好,“一路小心。等你回景城,再陪为兄饮酒纵歌。”
年华点头,“好。”
千山聚云暗,万里飞雪轻。白虎、骑浩浩荡荡地向越境而去,很快融入了迷茫的天地之中。
年华率领白虎、骑逆丹水而上,餐风宿露,日夜兼程,向宵明原行去。
早在田济的左军渡丹水时,轩辕楚已如年华所料,从白虎、骑的粮草数量上,猜出了虎爪所向乃是越国。轩辕楚立刻派天狼骑拦截,但是为时已晚,田济和甘铁的左右军都已经离开了紫塞,入了宵明山境内。轩辕楚下令,天狼骑全力拦截年华的中军。
在天堑峡前,年华率领白虎、骑杀开天狼骑的围截,逆丹水而上,行向宵明山。轩辕楚大为着急,亲自率领了四万天狼骑追赶,誓要将年华斩杀在丹水之上。
年华等人日夜兼程,枕戈行军,一直无法摆脱天狼骑的追赶。他们每夜睡在野地上,冰河上,耳中犹闻马蹄如雷,战鼓如霆。将士们人心惶惶,夜不能寐,总是担心被天狼骑追上。
这一日上午,白虎、骑行至钩吾渊附近。大雪初霁,阳光明亮,两岸的千仞冰壁上,反射出璀璨的七色光芒。白虎、骑行走在冰河上,仿如行走在幻境中,美丽而不真实。阳光和煦,雪山昳丽。众将士的心情也好了些,神色间阴霾淡去,愁苦皆释。一路行去,白虎、骑军中突起哄乱,人仰马翻。
年华吃惊,以为是轩辕楚设伏,但追寻究底,却是一些士兵踏陷了冰层,掉入了丹水之中。所幸左右救援得及时,无人丧命,只是失了车马、物件。
年华下马细看河面,但见冰层如鱼鳞,并不平整,细细倾听,有些地方水声湍急,有些地方水声低咽。年华心中一沉,立刻下令:“大家上岸,此处冰层不稳,不要再踏冰,以免陷河。”
白虎、骑闻令,立刻小心翼翼地上岸。上岸的过程中,又有一些士兵不慎掉下河去,被同伴捞起,冻得瑟瑟发抖。
钩吾渊附近是丹水最湍急的一段,丹水的主河道在此拐了一个大弯,往西南流入紫塞。丹水支流名唤弱水,在西北方五百米处,悬为一道千米高的飞瀑龙罨瀑布。龙罨瀑布在下面聚潭成渊,即是钩吾渊。因为此处河流湍急,即使是深冬大寒时节,河面的冰层也并不稳定,有些地方坚固得能载山石,有些地方却脆弱得不经足履,犹如自然之手布下的一个个致命陷阱。
白虎、骑过了这一段路,就可以弃河登岸,再行数百里,进入宵明山脉。过了宵明山南麓,则是越国的边境宵明原。田济的左军,甘铁的右军,正在宵明原上等候。
河面十分宽广,但两岸却狭窄,白虎、骑上岸后,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从高空俯瞰,只见冰面如方镜,空无一人,两岸上却有两条黑线在蠕动,缓慢如蜗牛。
风声中,已隐约可闻马蹄声,战鼓声。天狼骑已经逼近了。
★ 067 赫锋
年华站在岸边凝视着冰河,银色披风随风翻飞。听到风中的马蹄声、战鼓声,她抬起了头,望了一眼前方踽踽缓行的大军,又望了一眼后方闻声不见人的冰河,眼中闪过了一丝毅然之色。
年华下令,“巴布,点五千弓弩手,带足箭矢,随本将回去做个了断。”
天狼骑和白虎、骑在丹水上追逐了这么多天,也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一旦弃河登岸,天狼骑追上白虎、骑只是时间的问题,白虎、骑人数处于劣势,与其在平地上厮杀,不如在这冰河上对决,以地利扭转人和。
巴布领命:“是。”
赫锋主动请命,“年主将,请让末将随行。末将向来负责训练弓弩手,一定能对主将有助。”
乌雅也道:“末将也去,末将从小长在北冥冰都城,只看冰面就能知道冰层厚度,可以为主将引路。”
回去迎战轩辕楚,危险异常,赫锋、乌雅却肯生死相随,年华心中一暖,道:“好!我们一起回去,与天狼骑做一个了断!”
乌雅果然识冰路,在她的指引下,五千人从丹水上往回走,并未踏陷冰河。
乌雅擦着汗道:“大家小心一些,虽然下了近两个月的雪,但这里水流湍急,冰层并不稳固。今天又是晴天,河面被晒化了一些,河底下也已经有了松动。”
跟随乌雅一路行去,众将士的脸色均是沉肃,冰面的寒气浸入脚底,向心中缓缓蔓延。回战之险,如履薄冰。
夕阳西坠,斜阳为千仞冰壁染上了一层血色光芒,年华与轩辕楚狭路相逢。说得更准确一些,是年华率领五千弓弩手在丹水上等候轩辕楚,双方相隔不到五百米。
轩辕楚很擅长冰上行军,天狼骑的靴子十分奇特,底面宽大如蹼,以减少行走时对冰面的压力。这样行军虽然缓慢,但安全,稳妥。并且,天狼骑的队伍分得很开,两边的士兵几乎走到了岸上。
年华望向被众将士簇拥的轩辕楚,黑眸中无情漠然,轩辕楚望向站在弓弩手最前面的年华,血眸中冷酷愤恨,两人的目光在冰河上交汇,似有火花擦出。
年华挽弓,箭尖微向上,射向天狼骑。轩辕楚左右的将领急忙张开盾牌,保护大将军。然而,羽箭在空中划出一弯弧度,落地处却是天狼骑左翼,正中最边缘一名越兵的额头。越兵倒下时,左岸上的天狼骑受惊,纷纷跳下冰河。
年华一箭射出时,五千弓弩手早已挽弓起箭,箭矢落下的地方,不是天狼骑密集处,而是两翼。一波箭雨刚落,一波箭雨又起,全都逼向天狼骑的左右翼。天狼骑张开盾牌抵挡,箭簇大部分落空,坠地。天狼骑并没有太大死伤,只是队伍在逐渐向中间靠拢。
年华做了一个手势,白虎、骑向后退走,但手中弓弩仍对准了天狼骑。
眼见白虎、骑箭雨落空,人又退走,天狼骑哈哈大笑,他们自恃人多,并没有将这五千对手放在眼里:“大名鼎鼎的白虎、骑居然连箭也会射歪,太弱了吧?!!”
“哈哈,大概是没吃饱饭,他们不是因为在景城挨饿,才逃出来的么?”
“啊!他们又逃了,真是胆小鼠辈。什么白虎、骑,不如改名叫‘白鼠骑’好了!”
……
轩辕楚的细目中亦露出一丝讽笑,观这里的山势地理,不是设伏之所,他也就没了恐畏,有心与年华玩猫戏老鼠的游戏,一挥手,“追!看这群鼠辈能逃多远!”
白虎、骑且退且向天狼骑放箭,天狼骑的队伍越靠越拢,地底隐隐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想必是冰层无法承受逐渐集中的重压。
白虎、骑缓慢后退,以弓弩击敌,与天狼骑始终隔着几百米,随着靠近丹水的拐弯处,冰层底下的声响越发清晰,但冰层始终没有裂开。
白虎、骑的箭簇,已经告罄。
乌雅唇色苍白,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冰层明明已经很薄了,不可能承受这么多人,还不裂开……”
年华苦笑,心中比冰还凉,“原因是天狼骑的靴子履冰靴。穿上履冰靴,踏在再薄的冰层上,冰面也不会裂开。履冰靴是崔天允的发明。该死,我真糊涂,居然算漏了这一点!”
巴布望着逼近的天狼骑,脸色发青,“箭也告罄了,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