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眼睛一亮,“圣鼍剑!”
百里策将圣鼍剑递交年华,“这是你遗失在大理寺的东西。”
年华尴尬一笑,“初来玉京时被奸人蒙骗,闯了不小的祸。”
百里策但笑不语,坐在了年华的对面,“你初出天极门,想必尚不明了天下情势。”
年华抬头,“有劳百里丞相解疑,年华愿闻其详。”
百里策将玉京的朝局,以及六国的纷争向年华徐徐道来,一直说到银烛成烬,月斜西窗。年华明白了很多,同时心中更加沉重。诸侯拥兵自重,战乱纷纭,最苦的还是百姓。小时候,她因为战乱失去了亲人,遭受了很多的痛苦。只有结束战乱,六国归一,一切才会有所改变。
年华续了一根银烛,道:“丞相一席话,年华受益匪浅。年华身为武将,自当以手中长剑为国尽忠,为圣上效命,保护疆土和百姓。”
百里策笑了,真是一个深识大义的女子!看她在斗场上的表现,骁勇无敌,智谋无双,大有一剑能挡百万师的气势,乃是举世难寻的将才!有她襄助,宁湛何愁六国不平,天下不定?
想到年华在斗场上的矫健英姿,百里策突然想起一件事,“今日斗场之事,你如何看?”
年华想了想,抬眼:“丞相是说使臣兀思下场救人一事?”
百里策道:“正是。”
年华想了想,道:“兀思贵为左相,不惜以身犯险,亲自下场救人。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那名勇士身份特殊。”
百里策沉吟,道:“放眼摩羯族,除了国主,能让兀思为之涉险者,恐怕只有皇太子拓拔玥。”
“拓拔玥?”
“摩羯族的皇太子拓拔玥,骁勇而善权谋,人称鹰王子。他素来野心勃勃,意图趁六国大乱而北伐,入主梦华。”
“王族埋名混入使节行列,这可是相当不智之举。”
百里策面色凝重:“没错,王族混入使节行列,如果被主国揭穿身份,轻则是慢辱主国,藐视天威,被主国扣押亦无话可说;重则是心怀不轨,入侵他邦,甚至引发两国刀兵相见。”
年华道:“一切还只是猜测,那人是不是鹰王子还不一定。”
百里策眼色一凛,“如果真是,岂能让他安然回国,让天下人嘲笑梦华有眼无珠?况且,鹰王子对梦华是一大威胁,他此次孤身入境,势单力薄,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年华不再做声,她知道百里策行事缜密,一定会动用一切力量去彻查那人的底细,看他究竟是不是鹰王子乔装。如果不是,则天下太平;如果是,那玉京难免会生一番风波。
百里策与年华又说了一些话,方才告辞,临行前,他叹道:“时光荏苒,七年一别,如今再见,你已不再是当年独自行走在战乱中的女孩,而是一名优秀的战将了。”
年华笑了:“我师父听到您这句话,一定会好笑,他总是说,我是他最不成材的劣徒。”
百里策笑了:“你师父是望之深,责之切。”
百里策离开后,年华歇下,一宿无话。
★ 024 荼蘼
京畿防卫营坐落在玉京西北,规模比白虎营小得多,将士皆为男子。七位将领五男二女。京畿营的任务是镇守玉京四大城门,以及维持玉京的安全。
李元修领着年华在京畿营办理交接事宜,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昨夜,密探报告:圣上这七年来的隐居之所是在天极门。
七年前,宁湛被孝明帝秘密送出宫,对天极门称是清王世子前来治学,而在梦华六国,除了护送他的百里策和高猛,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年春天,孝明帝驾崩,接宁湛回宫的人,仍是百里策和高猛。宁湛平安归来,奉天承鼎,对于七年来的行踪,只言在东方隐居,并未提及具体所在。
李元修怀疑宁湛与年华有私交,让密探一查,两人果然交集在天极门中。李元修很后悔,早知道年华和宁湛是旧识,他就不该在金銮殿上答应让年华进入京畿营。不过,他还是存了一分侥幸心思,乱世之中,情势莫测,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宁湛和年华是旧识又如何?利益所趋之下,年华未必不会为他所用。况且,年华再勇武善战,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他李元修坐镇玉京多年,集八方兵权在手,还能怕了一个小丫头?而且,下个月初,女儿就要进宫为妃,这节骨眼上,他不想再多生事端,所以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将京畿防卫营交给年华,以后再想办法收权。
李元修不阴不阳地道:“年主将,玉京的安全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年华欠身,淡淡道:“末将一定不负圣上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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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玉京比作一朵盛放的牡丹,皇宫则是花瓣中央的花蕊,而太液湖则是放置在花蕊中的一颗绿珠。
皇宫,太液湖。碧湖如玉,嫩柳如金,风中飞絮似雪。暖春的风吹面不寒,带着草木的清芬,让人心旷神怡。年华临湖而立,一身轻盔,腰配玄剑,铁甲上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似隐隐流动的水纹。
离宁湛约见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年华一直等候在太液湖边,宁湛一直没有出现。在年华等待的时间内,先后来了三名宫监传话。
“圣上正在御书房与言官议事,请年主将稍侯。”
“圣上刚欲行,大将军又来求见,请年主将稍候。”
“李将军刚走,礼部侍郎又晋见,再请年主将稍候。”
太阳已经升至中天,侍立的宫监已经有些疲态,年华仍旧站得笔直,望着湖面袅袅腾起的轻烟。
太液湖上的寒烟与泪湖的寒烟重叠,犹记得在天极门中,倒总是清闲悠哉的宁湛等候被封父严压苦训的年华。小孩子心性贪玩,偶尔偷得半日清闲,便开心得不得了,手牵着手去万花谷中嬉戏……
从年华站立的地方到御书房所在的承光殿,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可是,年华却不能走过去,因为这短短的距离之间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名为君臣的天堑。不过咫尺,却有若天涯。君权至高,臣下卑服,再不复从前。
宁湛出现,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他并没有穿华丽繁芜的帝服,而是着一身天青色云纹锦袍,清俊飘逸,一副翩翩贵公子的雅姿。
年华怔住,一时忘了行礼。宁湛身后的老宦臣许忠假咳一声,年华才反应过来,急忙躬身行礼,却被宁湛制止,“紫宸宫外,你我不必这样。”
许忠冷哼一声,神情倨傲。
宁湛望了许忠一眼,没有做声,但神色明显不快。宁湛对年华笑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年华疑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宁湛神秘地道。
年华心中疑惑,但也不再多问。
一辆四乘黄金蟠龙八宝御辇停下,宁湛在内监的扶持下上了辇,也招呼年华共乘,“上来吧,你站了这么久,再走出宫去,怕是腿都会累折了。”
“好。”年华也未多想,抬脚便欲上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