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1 / 1)

三天后,高殊又问信使,“轩辕大将军现在到哪里了?”

“回王主,轩辕大将军还在溱水突围。大将军说,如果邺城难保,就请王主弃城北上,暂保性命,再图他计。”

高殊大怒,摔掉了手中的酒杯。正在给高殊斟酒的鸢夫人,瞬间面色苍白,她焦虑地道:“弃城北上?这些朝臣要的是王主和我的性命,现在哪里有办法能够离开邺城?”

高殊眉宇紧蹙。他恨轩辕楚,但却又离不开他。一旦陷入危险中,他唯一能够倚靠的人,只有他。没有他,他甚至无法自保。他永远也无法摆脱他。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而悲哀的现实。

“也许,这一次,我们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高殊望着鸢夫人,无力地道。

“王主……”鸢夫人以袖掩面,嘤嘤哭泣。

天牢中,年华和宁琅望着天窗外的梧桐树发呆。年华心中疑惑且不安。掐指算来,轩辕楚应该已经抵达邺城了,但从每天前来戍卫的侍卫脸上,她并没有看到援兵回城的欣舞,反而有一种混乱的骚动弥漫开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情势瞬息万变,她却困陷囹圄,无能为力。她恨自己的无能。

“师父,那个女人,她真的是我的娘亲吗?”宁琅突然问年华。

年华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宁琅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鸢夫人。

年华点头,“是的,她是你的娘亲。琅儿,无论她做过什么,她心中应该是爱你的。”

如果鸢夫人不爱宁琅,她就不会千方百计地掳萧太后、宁琅来邺城。如果鸢夫人不爱宁琅,她就不会恨萧太后,恨她。

鸢夫人的恶毒,鸢夫人的疯狂,都源自于她没有得到的爱。鸢夫人爱宁湛,曾经宁湛是她全部的幸福,可惜宁湛太过薄情,辜负了她,没有给她幸福,她因爱而绝望,因爱而疯狂,但无论怎样,她都是爱宁琅的。

年华能够明白鸢夫人的心情,因为她也没有得到宁湛的爱,他一次次地伤害她,让她绝望,直至心死,直至梦醒。她和鸢夫人一样可怜,可悲。不过,她很幸运,遇见了云风白,他一直守护着她,他们相爱,相亲,在患难中相互扶持。可是,鸢夫人的身边会有谁来陪伴?高殊宠她,但未必爱她。她侍奉高殊,也未必爱他。所以,她真正希望的是宁琅永远陪着她吧?

突然,甬道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年华抬头,看见了高殊。年华心中一惊,高殊来干什么?难道轩辕楚回到邺城了?!

高殊下令,“将皇长子带出来。”

一名侍卫打开牢门,走进来,去拉宁琅。宁琅害怕,往年华身后躲。年华抬腿踢向侍卫的小腹,在侍卫吃痛弯腰的瞬间,以手中铁索为绳子,勒住了侍卫的脖子。

“啊呃”侍卫被勒紧脖子,痛苦得无法呼吸,面色渐渐涨红。其余的侍卫见状,拔出佩刀,冲进了牢中,围住了年华。

“你要带皇长子去哪里?”年华望着高殊,问道。

“都退下。”高殊挥手,让侍卫都退下。

侍卫得令,还刀入鞘,躬身退下了。

年华也松开了手,那名被制住的侍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高殊走进天牢,站在离年华三米远的地方,道:“你不必惊惶,寡人没有伤害皇长子的意思。寡人想带皇长子去紫鸢宫,交给鸢夫人。”

这些天来,邺城内忧外患,朝臣们叫嚣着“诛昏君,杀妖妃”,情势越演越烈。

鸢夫人受了一场惊吓后,卧病在床,昏迷中,她也叫着“琅儿”。

高殊知道,鸢夫人十分想见宁琅。在晚上睡下,就不知道明日是否能睁开眼睛的现在,他决定满足鸢夫人的愿望。他已经纵宠了她这么多年,到了这岌岌可危的末亡之日,不在乎再多宠这一次。

★ 175 兽奴

更何况,高殊的心中,一直有一份隐秘的歉疚。这些年来,鸢夫人恃宠而骄,蛊惑他对外挑起争端,对内凌虐朝臣,这说起来是鸢夫人蛊惑,其实却是他自己愿意这么做。软弱的他没有勇气反抗轩辕楚,于是借鸢夫人的手,挑衅轩辕楚,陷轩辕楚于绝境。可惜,无论怎么做,他一直摆脱不了轩辕楚。到头来,他成了昏君,鸢夫人成了妖妃,陷入了穷途末路。

“她生病了,昏迷中,她一直叫着皇长子的名字。母子连心,她想见皇长子,大将军你也没有理由阻挠吧?”高殊叹了一口气,道。

年华和宁琅对望一眼,宁琅的眼中依稀有泪光。高殊的神色不像是有诈,年华心中同情鸢夫人,道:“琅儿,你去吧。无论怎样,她是你的母亲……”

即使鸢夫人恨年华,要置她于死地,年华还是无法恨鸢夫人。大概,也是当年在观星楼上杀了李元修,心中隐隐有所愧疚。

“嗯。”宁琅点头,从年华身后走了出来。虽然,鸢夫人让他感到害怕,但她毕竟是他的母亲。住在春风殿的几个月,鸢夫人大多数时候也温柔可亲,对他很好。

“来人,送皇长子去紫鸢宫,交给鸢夫人。”高殊吩咐。

“是。”一名侍卫领命,带走了宁琅。

天牢中寂静下来,年华和高殊面面相觑。

“来人,拿酒来。寡人想和年大将军痛饮几杯。”高殊道。

“是。”一名侍卫领命而去。

年华不明白高殊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杀她?!

年华的背脊有冷汗滑落,“王主,这难道是送行酒?”

高殊笑了,道:“寡人要杀你,早就杀了,不会等到现在。现在杀你,对寡人丝毫无益。寡人只是想和年大将军喝几杯而已。”

朝臣造反,王师逼城,高殊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心中满腹焦虑,满腹愁思,无人可以言说。看见年华,让他想起了轩辕楚,突然有些话想说。

侍卫送上美酒。

“年大将军请。”

“王主请。”

高殊和年华席地而坐,对饮了三大杯。

“寡人从来没有和轩辕楚对坐畅饮过。论理来说,寡人为君,他为将,寡人和他应该和睦融洽。可是,他恨寡人,寡人也恨他。”高殊怅然道。

“?”年华疑惑。高殊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而且,听高殊的话,他和轩辕楚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嫌隙?

“王主为什么恨轩辕楚?”

“年大将军,寡人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皇子和一个奴隶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高殊没有回答年华,苦笑了一下,道。

“王主请讲。”年华道。高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她觉得他的语气那么不祥,仿佛大限将至一般?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高殊饮了一口杯中美酒,目光透过虚空,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