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胖胖看见宋筝就躲着走,宋筝知道是哥哥给自己出了气,每次坐上秋千的时候都耀武扬威地,两条短腿晃得可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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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几座单元楼,爬上三楼,宋筝找到了自己家门,从兜里掏出钥匙。今天是工作日,家里没人,他进去探头看了一眼,才关上门换鞋。

玄关的矮柜上是他挑的树枝钥匙钩,宋筝习惯性地将钥匙挂上去,缩回手时才发觉不对,心脏一紧,触电般拿了回来。

宋筝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往自己的卧室走去,目光缓缓扫过家里的每一个地方,将每一处的变化捕捉眼底。

橱柜上的常用碗筷多了一副,沙发转角下他专属的零食小篮没有了,阳台晾着几件宋祁和爸妈不会穿的卫衣。

他的心中涌上一股酸涩,走到卧室前,推开了门。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房间也成为了“改变”的一项。

摆满飘窗的玩偶全部不见了踪影,闲置的衣挂上他特意装饰的吊坠被取下,帕恰狗被单变成单调的纯色,床头柜上的月亮灯也换成了数字闹钟。

宋筝用力握紧门柄,胸口闷得厉害,有些喘不上气。

从最开始被告知他不是宋家的儿子,直到进门的前一刻,他都没有实感,也不觉过分悲伤,因为他的父母依然爱他,哥哥依然是他的哥哥,焦伟的到来只是一个概念,而他从来没有落到实处的去想象过。

可当他推开这扇门,看到自己住了十八年的房间面目全非,被一个新人占据,才体会到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太迟钝,在此刻才明白自己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玻璃隔绝开来,从今往后,这个家里属于他的痕迹只会越来越少,最后趋近于无。

那哥哥呢?宋筝的心脏忽然猛烈地疼痛起来。他的哥哥是不是也会像对他那样对焦伟好,或者是比对他更好。

这样的可能宋筝只是想了想胸口就疼得受不了,他努力把摇摇欲坠的眼泪憋回去,意外地听到门锁轻响。

宋筝愣愣抬头,没一会,推开门的那人便走至面前。

宋祁看到宋筝站在门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发现了他通红的眼圈,眉毛便皱了起来。

“怎么回来了?”

宋筝嘴一扁,看见他哥,所有的委屈便忍不住了:“哥哥!哥哥……”

宋祁动作一顿:“谁欺负你了?”

“我的房间……”宋筝摇摇头,指了指里面,两颗很大的眼泪一下子坠下来,“我的娃娃都没有了……”

他的意思其实不是这样,但是一哭就大脑短路,看见他哥更是想撒娇。

宋祁轻啧一声,走进房间拉开衣柜,从里面拎出一个袋子:“在这。”

他说:“这么幼稚的东西,也要哭。”

宋筝吸着鼻子拉开那个袋子,自己的东西果然都在里面。宋祁转身走向书桌,从桌上找出几份文件,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让宋筝很奇怪:“哥哥,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

宋祁快速翻阅手中的资料,头也不抬地说:“我现在住在这。”

“……啊?”宋筝被这个消息砸得晕乎乎的,心里那股不开心瞬间消失,“原来是你住我房间啦!”

宋祁没理他,显然是觉得没有回复的必要。

宋筝鼓了鼓脸,低下头,在袋子里翻了翻,手却顿住了。

他的声音变得很紧张:“哥哥,你送我的那些礼物呢?我怎么没有找到。”他问,“被妈妈放到别的地方了吗?”

宋祁找到了自己要的文件,听到宋筝的问句,掀起眼皮,淡淡开口:“扔了。”其实都还在书桌柜子里。

只是宋祁觉得,那些他没有花过心思的旧物,没有留存的必要,现在宋筝一个人住在外面,家里人很难关心到,他想,哪怕是为了让这个弟弟不要老是哭,以后的生日,他也会好好准备。

可是宋筝不明白他的想法,像是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的眼中又蓄满了眼泪,宋祁感到有些烦闷,伸手松了松领带,没有回答。

宋筝抓着袋子的手一点点攥紧,低声问:“谁扔的?”

宋祁说:“我。”

一大颗眼泪从宋筝眼中落下,碎裂在地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吐出来的字句也断续不堪:“你…你为什么要扔掉它们?”

宋祁想了想,平静地回答:“没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很简短,宋筝却听懂了。

他觉得送给自己的礼物没有意义,比他的这些玩偶还要廉价,所以应该像清掉垃圾一样,把它们丢进垃圾桶。

宋筝浑身颤抖,肩膀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他抬起通红的眼,毫无征兆地冲他哥喊:“没有意义!在你眼里,只要是和我有关的东西,都是没有意义吧!”

宋祁对他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拿着文件的手垂下去,眼睛盯向宋筝涨得通红的脸。

“黏人,幼稚,麻烦,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这么讨厌,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宋筝用力擦掉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先前的怒吼像打开了情绪的阀门,再也无法控制,“有我这个弟弟,是不是一直让你觉得累赘?生日缠着你要礼物,要你每天回家,居然还…还喜欢你,你早就想像垃圾一样丢掉我了对不对!”

他抓起袋子,一步步退到门口:“我知道你对我不上心,但我总是骗自己,哥哥是这样的,给我送了礼物已经很好了……”他苦笑一声,“原来你是真的不在意,我走了,你终于开心了,是这样吧?”

他对上宋祁深深皱着的眉,每次他看见他哥皱眉都会觉得难过,因为常常下一秒就是责怪。

宋筝再也不愿看,转身跑了出去。

29 00:29:12

05

宋筝浑浑噩噩跑回了公寓,一阵拖鞋踢踏响,埋进枕头里放声大哭。

他太疼了,疼到整个身子缩在一起都无法缓解胸口的剧痛,焦家梁打在他脸上那一巴掌的痛在此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哪怕如此,哥哥仍然没有追上来挽留一句。

宋筝觉得自己很可笑,想要勾起嘴角,却怎么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