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二战时期的欧洲战场,安娜只知道德国入侵波兰战争结束以后会有什么马奇诺防线,什么没有人能在法国投降之前占领巴黎,什么敦刻尔克大撤退,什么诺曼底登陆,以及洗头佬该死不死的还要去招惹战斗民族。

但其中的细节她真的不知道,听见曹鑫予的分析,两只眼睛快要弯成了蚊香。

“北欧战场又是什么鬼?”

曹鑫予恨铁不成钢,拿起报纸敲了一下她的榆木脑袋。

“2月份的时候,英国海军在挪威领海以武力拘捕德国海军供应船,救出2名被俘海员。挪威政府仅仅就此事抗议英国侵犯其领海。从这件事就能看出北欧对于德国的重要性。”

“看看地图,看看以往的报道,北欧是德国重要的资源库,同时也是英法封锁德国的重要关卡,等着吧,在往西之前,德军会先往北。”

安娜撑着脑袋,询问她最关切的问题:“那我们要准备物资吗?”

“嗯,可以开始准备。”

安娜等不住,霍然起身,拉着江婉徽就要走。曹鑫予:“喂!你把我女友带走,做什么?”“囤货啊!”

“你怎么听风就是雨的,我的分析也不一定对,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急于这一时,你要走自己走,别把我女友带走。”

“我这不是信任你的分析吗?曹大政治家!”曹鑫予真后悔要给一个政治白痴说这话。

他露出复杂的表情,“要是有天我和你说,地球东边的小日本撒了泡尿进海里,你都要怀疑整个海洋被污染了,你是不是还要囤一堆食用盐?”

安娜:“......这倒是小日本能做出来的缺德事。”

但江婉徽是安娜的忠实拥趸,他好说歹说,都没能把自己的女友给留下,只能满脸郁闷地陪着她们搬东西。

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遇上陈安娜这样混不吝的惊弓之鸟,一个只会吃的货色,他都快要憋出内伤了。

他一个喝过洋墨水的公子哥,一个文质彬彬的大才子,本该吟诗作画,指点江山,畅谈国际局势,现在都被她们当成苦力来用了。

但说实话,安娜对于曹鑫予的分析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她真的没有听过什么北欧战场,可几天后,一封落在信箱里的信让她相信了曹鑫予的论断。

“亲爱的安娜:我在极冷的北方写下这封信,相信柏林此时已是春天,请帮我看看庭院里那些盛开的花朵。我一切安好,我希望你也是。请为自己做好一些准备,你对此有经验。至于那些事情,我依旧坚持我的观点。很多感情,不需要外界的评判和干涉,我们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请你坚信我有能力做到这点。我们因为那些枷锁而痛苦挣扎,一旦抬头,可能看见不一样的天空。你的,费多尔。”

兰.生.柠.檬.她拿着这封信怔怔出神。

她终于确信,他不是一时上头才说出的那些话。尽管匪夷所思,但他的想法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正式接受三人关系,不再是遮遮掩掩,偷偷摸摸,而是开诚布公,以一种正常的姿态纳入这段感情中。

这是一种十分大胆的,十分超前的性观念,抛弃了一切道德伦理观念的束缚,以爱之名。

他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道德体系,在他的思维世界里,三人关系不是错误的,错误的地方在于她不肯对此负责,总是选择逃避一切,他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在纠正这种错误,逼迫她认清自己的义务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安娜突然有些错乱。

她一个开放派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被人指责过度保守,这个人还是曾经被她视作封建老古董的保守派。

所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开放派?

疯了,这个世界真是要疯了,把好人逼成坏人,把普通人逼成侵略者,把医学生逼成杀人犯,把花季少女逼成家庭主妇,把保守老古董逼成思想前卫分子。

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觉得这封信非常烫手,于是夹在书本里,匆匆走进公寓。

房东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房东房客三人坐在一起用餐。

属于女性的晚餐时间,总是免不了和桃色八卦绑定在一起,比起严肃冷硬的宣传类报刊,那些不入流的小报才是最受欢迎的存在。

江婉徽拿起报纸来读。

“哦,看看今天发生了什么,一名党卫军少尉和一个斯拉夫女郎陷入爱河,育有一个私生子,因此遭受太太的指控,按照现在的法律,德国军官与非日耳曼女性通奸并育有孩子,这名军官将要付出很严重的代价。”

安娜切着牛排的手一顿:“那名斯拉夫女郎将面临什么?”

江婉徽:“不知道,上边没写。”

伊蕾妮说:“虽然这种事情,很有可能是男人蓄意勾引,可那名女郎一旦被抓住,她的下场恐怕不会很好。”

江婉徽又翻了翻报纸,“哦,这里还有一部分内容。据那名军官在法庭上所述,他遭受了魔鬼的引诱,丢弃了良心,所以才和那个斯拉夫女人鬼混到一起,并诞下了恶魔的孩子,污染了纯净的日耳曼血统。他将对此事负责,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交由法庭处置。他的太太当庭原谅了他的所作所为。该报纸称赞,这是一个可敬的、伟大的女人,她拥有博大的胸怀,为日耳曼家庭的稳定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让步,她是帝国所有女性的榜样。”

伊蕾妮呵呵一笑,“浓情蜜意时,男人总是会说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可一旦涉及前途和利益,他们总是会把女人推出来挡住危险。女孩们,请擦亮你们的眼睛。”

事实上,伊蕾妮知道安娜和弗雷德里希谈恋爱的事情,虽然这是两个可爱的年轻人,但她经历风雨,对德国社会以及男人本质的了解非常深刻,所以并不看好这对年轻情侣的结合。

她的心中总是隐含担忧,害怕安娜因此遭受伤害。

面对房东太太隐含忧虑的视线,安娜面容平静,微微一笑,“男人确实是一种危险的生物,盲目信任男人会付出很沉重的代价。”

江婉徽握住了安娜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今安娜和弗雷德里希分居两地,又正值战争年代,一切都乱糟糟的,法西斯国家又是那么强调个人血统,她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够对此有清醒的认知。

美妙的爱情如果会结出苦果,她不介意当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她不能任由朋友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

安娜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她回到房间,把那封信从书里拿出来,放在一个不常打开的抽屉里,锁上。

费多尔确实是冲动上头了。

保持目前的关系已经殊为不易,更何况其他,按照她一开始的想法,就不应该和一名德国军官发生这种关系。

她不由自主思考,那名斯拉夫女人是不是也在一种温柔的攻势中逐渐沦陷,无法自拔,最终让自己变成悲剧的呢?先是被人看中美色,被人蓄意勾引,又被人以精心编造的谎言哄骗生出孩子,一步步直至最终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