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他们所在是二楼,一眼便能将楼下街景尽收眼底。

家家户户门前都因过了傍晚而点起红灯笼,街边小贩卖着点心吃食,即便是天有些暗了,可街上依然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几个垂髫孩童在街上嘻嘻哈哈玩闹。

倒是热闹,倒是平静。

天上落下的小雪零星,黄謦侧目看向身边的人,对方似是不舍眨眼,便连雪花落在眼睫上也未理会。外头的红灯笼烛火摇曳,在男人眸中映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李谷昌扶着窗棱,心中暗道:这般景象,暌违已久,甚是想念。

甚是想念。

于是,他便笑了。

第19章 过度痴迷-19

“你可听说了黄謦那人的事?”

“你说那人大开杀戒那回?”

酒楼中几人不住窃窃私语,似是忌惮议论的那人会突起发难一般。那日黄謦打伤十余人,殒命其剑下的足有三十二人。其中梅家的那三个淫贼更是身首分离,死状凄惨。血腥气笼罩了整条街道,惨叫声犹如厉鬼哭嚎,光是听着就叫人肝胆俱颤。

自此,素来温煦的黄公子大开杀戒之事在江湖上不胫而走,更惹来不少传闻。

“听说是走火入魔导致狂性大发”

“我听他人传言,这番虐杀是为了他那兄弟李谷昌……”

“说起来也是好久不见那位李少侠了。”

即便黄謦那一遭骇人听闻的所作所为,却依旧难以压下流言蜚语。

酒楼中的客人正喝着酒,街上的吵闹就扰了他们的清静。“又是哪儿闹事了?”桌前的客人招呼着店小二问道。哪知这厮眼神还在往外张望,一时间竟不搭理他的问话。急性子的酒客往人瘦瘦小小的肩膀上一拍,斥道:“问你话呢!”

那小厮这才回神,连忙唯唯诺诺应了两声同面前客人感叹道:“外头来了个白衣公子,可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好样貌!”

引起阵阵喧哗的自然是在外鲜少抛头露面的周安。

正在集市上的几个江湖人倒也是有见识的,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周安的身份。他与身旁同伴低声说道:“那人与李谷昌师出同门,善于药理,传闻是剩一口气都能救回来的周神医。”这般人物若能结交,也算与有荣焉。

两人大着胆子尾随周安一路,最后在小巷口将人拦了下来。“周公子”两人恭敬得抱拳行礼,“有缘在此遇上周公子,这才冒昧打扰。”

一身素白长衫的周安看向拦路的二人,“你们这几日可曾见过黄謦与李谷昌二人?”

“这……”跳过了迂回的礼数,哪怕是原本就性子还算豪放的江湖中人也一下有些回不过神。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周安似是毫无耐心般转身就走。“这!我们会帮周公子多注意些的!”

“这厮的脾气可当真古怪。”旁边的同伴咧咧嘴,忍不住嘟囔一句。

“才艺卓绝的人自当都有些脾气。”原先想与人套个近乎的人悻悻道,“更何况是咱们自作主张跟人一路,也难免惹得周公子不悦。”他倒确实考虑得有条有理,却不知却是那周安骨子里的劣性。

他前日晚上时进了李谷昌的屋内后才发现对方不见了踪影,细想后便知是黄謦竟是有情有义得带着李谷昌一块儿走了。细软家当都未装多少,甚至连冷透的饭菜都摆在桌上没动几口,足见其离开时的匆忙仓促。

或许是因为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所设想的方向发展,周安的情绪压抑到了极点,甚至亲自动身出来寻人。在意识到黄謦将人带走之后,周安甚至没有心思再处理自己手上的药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竹林,循着一路上的踪迹寻来。

他甚至是带着几分杀意的,这股难以按捺的怒气来得怪异。周安最后只能将其归咎于自己或多或少的危机感上。即便他百般阻挠,但最后主角还是带上了那个废物,若是之后遇到什么机缘将他所做的一切全数抹去了,那他兴许会成为那两人的眼中钉。到时候他能否胜过主角光环,若是不能那么他是否会死在黄謦手上?

他会不会像是小说中的那些前期作威作福的反派一样,做这个被站在黄謦身后的李谷昌冷眼看着自己凄惨死去?

如果他快些找到那两人的话,若是动手杀了黄謦,这个世界会不会崩溃?

周安停住脚步,忽然发现自己却是将敌意放在了自己最为满意的那个主角身上。但仔细想想,却也明白过来主角黄謦对他的敌意确实是最深的威胁。可若不是李谷昌,他又怎么可能招致黄謦对他这般仇视?要是当初再下手得更果决些,直接将李谷昌打断四肢关在竹林里不让他出去,兴许这样的麻烦事就不会有了。

正走着,他闻到了股极淡的血味,夹杂着毒物特有的腥臭。

小巷拐角处踉跄着跑出一人,对方胸口伤处渗出黑血,显然是中毒的反应。周安已挪开步子正欲避开,却不想这人还往他的方向扑过来。不等周安将人甩开,面前唇色泛紫的便急声说道:“我乃定国侯世子!快传信!”

说罢,涂了周安一身脏污的定国侯世子再支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这伤虽已有段时间了,但也并非没有办法。”收到信件后千里迢迢赶到塞外的乔家姑娘声音温软得说道,可面上神情却意外凝重。出生于医药世家的她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选择了将一切如实相告:“实际上手脚筋的断裂甚至比起来都不是最严重的。”

她看向面前的男人,试探般问道:“李公子是否当过药人?”

“何为药人?”黄謦皱起眉,看似倒比身旁的李谷昌更紧张些。

“这是不可与外人道的腌臜事,若是医药大家,为配出新药方总会让人试药。大多药人都是些在外流浪的伶仃小童,一辈子都只会被拘在药房中试药,若是幸运些的或许能被药滋养好身体,身上的血都能做解百毒的药引那般的运气万里挑一,被成为活灵芝。但更多的药人则大多都活不到十六,即便有幸活着,那也早已被身体里积攒的毒弄坏了根骨。”

黄謦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乔家姑娘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谷昌的身体已经?”

“我方才为李公子切过脉象,约莫是从八九岁就已”那毒物或多或少都已渗入根骨,但乔家姑娘或多或少也知些骨相,自然能看出李谷昌是天生习武的虎骨,若是没有那药……兴许如今这人早能成为武林中受万众敬仰的天才也说不一定。她发自内心地为其惋惜,“那药性已扎根太久,即便是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李谷昌听着,倒也心情平静。即便的确不知那人从小就心毒到对他下手,但如今却也觉得周安做出这种事也在意料之中。他看向身侧的黄謦,对方的神情很是紧绷,眸中隐约泛着红光,令原本温润的神情笼上了层锋锐的戾气。他抬起手,虚握了下对方紧攥的拳头,轻微的举动立刻唤回了黄謦的注意,他压着情绪,继续问面前的乔姑娘:“那其他的?”

“公子放心,小女自当尽力而为。”

“那就多谢乔姑娘了!”

黄謦面带喜色,认认真真得听着乔家姑娘和他嘱咐之后如何用药的事项。倒是身为病患的李谷昌靠在窗边,丝毫不见郁色,只兴致盎然得欣赏塞外风光。在草原前有一片湖泊,湖面波光粼粼,映着蓝天白云,人群来来往往,自是气氛祥和。

这般风景勾得他想骑上马畅畅快快得跑几圈,光是想到那般场景,李谷昌就心驰神往到忍不住眯起眼。索性他身子虽有碍,但心却是自由的。“谷昌……”黄謦见李谷昌心都飞出去了似的模样有些无奈,只得抬高了声音又唤了一声:“谷昌!”这才把男人的注意力唤回来。“方才你可听见乔姑娘说的了?”

李谷昌愣了下,看看黄謦又看看那乔姑娘。

看那模样就知是方才什么都没听了。黄謦无奈得叹了口气,温声重复起乔家姑娘的话:“之后每日都得泡一个时辰的药浴,药浴前半个时辰内不能吃东西也不可喝水。在拔毒期间不能饮酒,不能多动,不能沾辛辣油腻”这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听傻了李谷昌,更看乐了一旁的乔姑娘。

“药浴中所用药材都偏刺激,极有可能会令你感到疼痛,但每次都必须泡足一个时辰,否则事倍功半,收效甚微。”乔家姑娘软言提醒道。

“黄某知晓了。”黄謦行了一礼,眼中写着歉意道:“劳烦乔姑娘这番舟车劳顿赶来,不如一道用个便饭,以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