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他确实很想要这些千金难易,价值连城的神牝珠,可是七号是这次祭海的祭品。若是七头目知道他坏了祭祀,那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帝释天没有说话,他知道,诱惑对人起作用,是需要一个过度的。如果诱惑不起作用,那只能说诱惑的本钱还不够大。

帝释天又从怀中拿出一粒雪白圆润的珍珠,这粒珍珠比先前那些珍珠大了足足一倍,光润绚烂却又不失柔和。(释大叔,那个那个……你真的没偷多啦A梦的百宝袋?……-_-!)奇异的是,这粒珠子一放到桌子上,那二十粒神牝珠便如同铁附磁一般,争先恐后地依附过来,瞬间就将这粒珠子密密围住。

老祭司惊得合不拢口,失声道:“神牝母珠?”

南海神牝珠本就已经是世间难觅之珍奇,这母珠更是千年难得的人间至宝。老祭司眼中的贪婪之火越来越盛,那张原本被帝释天无理要求惊得煞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他喘着粗气道:“行……行……”

帝释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16章 悬崖

第二天,船在圆月之下顺利地驶入禁域。

月上中天的那一刻,祭海仪式正式开始。祭海时不允许有外人在场,因此帝释天被安排在一个密闭的船舱里,他的身边的,还有懵懵懂懂的七号。老祭司贪慕神牝珠,竟不惜违反规定,将七号藏了下来,而用另一个在船上打杂的小女佣代替七号祭海。这艘船上他是主人,他说谁是七号,谁就是七号。

隔着船板的缝隙,帝释天和七号可以看见祭祀隆重地进行着。七号明亮的眼眸中,充满着不甘和失望。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就失去了成为祭品的资格。这对从小就以祭祀海神为信仰的她来说,不啻于一场天塌地陷的打击,和一个无地自容的奇耻大辱。

七号并不笨,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子的阴谋。只不过,她并不觉得帝释天是在救她,反而认为他害她成为了被神唾弃的人,害她背负上了亵渎神明的不可宽恕的罪孽。她恨帝释天,她不顾一切地对他又踢又打,他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七号见奈何不了帝释天,就拼命地向外大叫,她一边叫喊,一边用力拍打着被钉死的船舱,想以此引起正举行祭祀的人们的注意。然而,任凭她喊得喉干舌哑,雪藕似的小手捶得鲜血直流,也没有任何人理会她。眼看着同伴们带着幸福的神情,怀抱着深蓝色的海百合,次第跃入海神的怀抱,她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失望和羡慕。

祭祀过后,海面恢复了宁静安详,东升旭日冷冷地照耀着冰川皑皑的禁域。――这将是禁域中的最后一个日出,从今夜起,禁域就要进入漫长的休眠之中。

海水是冷冽的冰蓝色,仿佛七号望着帝释天的凛冽眼神。传说,海神突然发怒的时候,会把航船引向万劫不复的地狱。也许是老祭司的偷梁换柱被海神察觉,在回航的时候,海神发怒了,祭船触上了冰川。

这一日天朗气清,为老祭司驾船的舵手,也是北海中最富有经验的优秀舵手,但是,船还是莫名其妙地撞上了冰山。(武侠版泰坦尼克号……么?-_-!)船上所有知情的人,都认为是老祭司的贪婪触怒了海神。但这时一切的埋怨和忏悔都已经晚了,祭船被巨兽般的冰川生生地撞成了两半。

船上的人哭着喊着四处逃散,甚至还有人跪着,撕心裂肺地乞求着海神的原谅。老祭司浑身抖如筛糠,瘫软在那一堆神牝珠上。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只有措手不及地坐以待毙。即使有动作麻利者放下逃生船,但是慌张惊恐的人们也来不及上去。人们也不敢贸然往海里跳,因为禁域中的海水,冷得足以让人在刹那间冻成冰人。

帝释天已遭一次海上变故,因此,这次的反应多少比上次快速一些。他抱着七号闭气跃入海中,并暗运真气,替二人抵挡着奇寒无比的海水。七号原先还不依不饶地挣扎,可是一口水呛入口鼻,她顿时失去了知觉。

七号再次醒来时,身处禁域中的一座小岛。周围一片漆黑,禁域已经正式进入安眠期。昨天是禁域中最后一个白天,船在海神的诅咒中,罹受了可怕的灾难。

寒风割着七号的脸,奇冷无比,但她身上却暖和无比。身上的衣裳是干的,借着夜明珠的柔和光芒,她发现自己披着一件火红外氅。七号认得这是帝释天的外氅,据说是由珍贵的火鼠皮制成,穿上了它,即使在寒冷无比的冬日,也会温暖如春。而且穿上了它,即使最炽热的火焰也上不了身。

七号裹紧了外氅。帝释天眼神冰冷地盯着醒过来的七号,道:“我们现在,被困在了这个小岛上,我查看过了,岛上除了冰雪什么也没有。根据北海人的习惯,在禁域的安眠期,不会有任何航船经过禁域。”

七号没有作声,心道:活该!谁叫你做了触怒海神的事,才会遭到海神的惩罚!

帝释天没有理会七号的想法,他向来习惯专制独断地驾驭别人的行为:“我不想和你这小鬼呆在一起等死,这里有两粒夜明珠和两袋食物――船沉时,我拼命抢救出来的。有这些冰雪,饮水应该没有问题。我们一人一袋食物,一粒夜明珠,你留在这里,我去岛的另一边。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自生自灭吧!”

七号看了看眼前的两包食物,它们都被油布紧紧包裹着,只不过帝释天面前那一包,远远大于她面前的这一包。七号紧咬着牙关没有作声,自从帝释天剥夺她成为祭品的权力后,她就一直不齿于和他说话。

帝释天嘲弄地一笑,道:“我是大人,食物自然比你多。这样的分配,并不失公平。”

帝释天就拿起明珠,拎着食物走了。他的衣裳十分单薄,使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帝释天走后,七号孤零零地坐在雪地中,她张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幕,耳中是死一般的沉寂。她还在深深地恨着帝释天,因为他毁了她七年来所有的憧憬和信仰。她想自己干脆再跳进海里算了,也许海神还会再原谅她,接纳她,可是一想起在水中窒息的痛苦,她犹豫了。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何为窒息,因为祭司总是告诉他们,海中和陆地一样美丽而清新,进入海神之殿,就像进入睡梦般舒服安详。

她第一次迷茫,但是恨帝释天的心却没有变。她不想接受帝释天的恩惠,于是赌气脱下火鼠外氅,可是寒冷刺骨的风雪,逼得她以比脱还迅速的速度又钻进了皮氅里。她埋掉夜明珠,可是洪荒猛兽般危险的黑暗,让她恐惧得几乎疯掉。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忍不住跑到埋夜明珠的地方,又把夜明珠给挖了出来。她想,无论如何,自己再也不能吃帝释天施舍的食物,可是还没到一天,她就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七号一边吃着食物,一边泪眼婆娑。

她很奇怪,原来眼睛中竟还会流出液体。不过,流出这种咸冷的液体后,她的心里就舒服了很多。这几天,她品尝了太多以前没有过的感觉:窒息,恐惧,寒冷,饥饿,绝望,痛苦,迷茫。这些,都是在幻境般完美的极乐岛上长大的她,从来不知道的感觉。后来她才知道,这些不过是滚滚红尘中,最普通,最微不足道的苦难而已,真正折磨她至深的,却是一个“情”字。

七号在黑暗中想了很多事,幼小的心灵开始怀疑自己从前的生命。偶尔,夜空中有美丽耀眼的极光出现,还有一闪而逝的,焰火般的流星。她就靠着观望星辰极光,来解除寂寞和无聊。寂寞和无聊,也是她最近才体味到的新奇感觉,不过,这两种奢侈的感觉不久就消失了,因为,她的食物已经吃光。她明明已经很克制地在吃了,但是食物还是没有了。

荒岛上除了冰雪,什么也没有,七号只好以冰雪充饥。在黑暗中,时光无情地逝去,不知今夕何夕。在七号实在饿得受不住的时候,她想起帝释天的那一大包食物。那一大包食物,远远大于她的三倍。对死亡产生恐惧,是人类的本能。此时,七号虽然被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但是却越来越不想死。她从心底盼望着能够活下去,她还想出去看一下外面的世界,去弄明白极乐岛上的生活和这些天的经历,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如果不弄明白这一点,她死也不会瞑目。

七号裹紧了大氅,握着夜明珠,艰难地向岛的另一边蹒跚走去。她已经决定,只要帝释天还剩有食物,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要从他手里夺走。因为他的分配,本来就不公平。

夜空中出现了略带粉红色的极光,借着极光,七号发现这座荒岛并不很大。她没有费很多时间,就来到岛的另一面。

极光中,帝释天木偶般地坐着,已经消瘦单薄得不成人形。不过,借着体内精湛的内力,他竟还没有被冻成冰雕。那一大包食物放在不远处,看样子竟一点也没动过。

七号没理帝释天,只是疯了般朝食物奔去。饥饿把她变成了野兽,她红着眼,拼着最后的蛮力撕开了裹着食物的布。

“哗啦!”布被撕裂。出现在七号眼前的,却并不是她梦寐以求的食物,而只是一堆冰雪和泥土。

七号吃惊地望着帝释天。这时,她这才发现,帝释天的一只衣袖已然空空如也,他的身旁还有一段森森白骨。原来,帝释天将海难时抢救出来的所有食物,都留给了七号,而自己,却躲在一边自毁手臂充饥。

七号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刻她又深切地体味到,什么叫感激和愧疚。

帝释天坐着一动未动,眼神中竟有一丝凝滞。七号摸了摸他,突然发现他的身体竟已冰冷,只留心口还存一丝余温。她大惊,急忙将火鼠外氅罩在帝释天身上,又忙用手心化了些冰雪,灌入他的口中。良久,帝释天才在七号稀里哗啦的哭声中苏醒,他淡淡地笑道:“我还以为,自己一定死了,没想到,你又救了我。”

七号心中百味陈杂,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自此以后,二人合在了一处,但仍旧只是在无望地等待死亡。帝释天的功力为了御寒几乎已经耗尽,好在二人还有一张火鼠皮可以抵寒。借着极光,帝释天发现,岛上南面的冰雪较薄。他用手一挖,竟发现泥土中尚有些草根树种之物。虽然十分稀少,但这对于两人来说,不啻于上天最珍贵的馈赠。

两人紧紧偎依在一张火鼠皮里,借着微薄的草根树种,在岛上艰难度日。美丽的流星,和梦幻般的极光在夜空中璀璨地绽放。帝释天用柔和的声音,一遍一遍地给七号讲诉外面的世界,以及自己以往的故事。草根越来越少,但他脸上却从来没露出绝望和恐惧。因为他希望,即使死去,两个人也要平静祥和,幸福纯洁地死去,而不应该怀着欲望罪恶,恐惧痛苦而死。

帝释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孩子这么好,甚至不惜为她失去一臂。不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在船上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觉得,这个小女孩一定会在他的生命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缘之一字,就是如此莫名难解。

帝释天一遍一遍给七号讲起以前的自己时,他竟觉得,以前的自己对此刻的自己来说,竟是如此地陌生。他深知已无法再回到从前的生活,因为他的内力尽失,又断去了一臂。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已经淡如水,死如灰。如果不是为了救七号,当时凭他的武功,完全可以跳入装满水和食物的救生船。如果不是因为把全部食物都留给了七号,他不会自残一臂。可是,他却从不曾后悔。相反,他还觉得十分快乐。

和七号在岛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艰难日子,对他来说,居然更重于以往的光辉显赫。因为,那时的他是孤独的,寂寞的,他只能看见,人们由于恐惧或者谄媚而佝偻着的身影,却看不见火一般温暖人心的关切眼神。而现在,他却体味到了一种互相偎依,互相关怀的温情。

这个小女孩,是海神赐给他的礼物,他第一次由衷地感谢神祗。

两人在荒芜的岛上相依为命,虽然生存环境十分险恶,却竟也挨过了禁域漫长的安眠期。

当极光退去,嘉祥滋生,天地间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海平面时,两个人竟相拥而泣,也不知是喜是悲。

不久,就有一艘经过禁域的商船发现了二人,将他们救上了船。船员们都惊叹,二人居然能在禁域中活这么久。

二人在船上休养生息,七号很快就恢复了健康,但是帝释天,却再也无法恢复成以前的帝释天。他的经脉都已被冻坏,内力也只剩下以前的两层,残疾的他,几乎已是一个废人。重新回到了江湖,他不得不承担起以往的使命和责任。这是宿命的天罗地网,他无法逃离,只得咬牙承受。

帝释天带着七号回到“梵天”。回到“梵天”之初,凭借着以往的余威,他还能支撑住场面。但时间一久,所有窥探出他实力深浅的人,就开始露出狼子野心。――这就是江湖,残忍而艳丽,无情却精彩。总是有一股更强大的浪潮,残酷地打向已然弱小无力的前潮。

就在帝释天进退维谷之时,七号突然站了出来,挺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她说:“你因为我而失去了手臂,今后,我就是你的手臂。”

在七号的强烈要求下,帝释天开始教她习武。让帝释天吃惊的是,七号竟然是一个习武的鬼才!大凡修习武功之人,都是从简到繁,从低到高,一层一层地练上去,但是七号却是从最高层练下来!这种深悖常理的练功方式,让帝释天惊异不已。

不过想想,七号本来也是一个深悖常理的存在。她从小与世隔绝,并被灌输奇怪的信仰,这使得她对世俗法则,常理规律一概不懂。她认为从高到低地练习武功,本是天经地义,于是她就这样做了。帝释天有时也会想,也许武功这东西,本来就该从高到低地练,世人做不到如此,只是因为心里早有一个既定的框锁,因此逃不过习惯的束缚。总之,七号的武功进步惊人,很快,她就真的成为帝释天的有力臂膀。她用自己的手,替帝释天一个一个地肃清所有的障碍,在人们惊惧的神色中,局势恢复了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