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水使的笑容僵住,冷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多闻天道:“交出天一神水的解药,然后带着神水宫的人滚出须弥镇。贫僧这么说,紫水使听懂了吗?”
紫水使紫眸微闪,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多闻天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从腰间拿起一支翠玉风笛,轻轻地凑在唇边。一缕缕古怪的音符从风笛间流淌开来,充满西域风情的旋律如附魔咒般动听,隐隐弥漫着煽诱人心的蛊惑。骆宣等四人都未觉得这曲子有何不妥,但紫水使和那两个假扮成店小二的手下,却都如听见了世界上最凄厉恐怖的声音。他们拼命地捂着耳朵,仿佛正承受着剧烈的痛苦,不仅脸变成了死灰色,连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
三个人的生命,仿佛三根紧绷的,随时都会断掉的弦。就在弦将要断裂的瞬间,多闻天突然停住了风笛,冷冷望着紫水使三人:“你们所中的毒,叫做蛇吻,身中此毒的人,只要一照到月光,就会全身肌肤溃烂。紫水使,你应该不想自己光滑的肌肤,变得满目创痍,惨不忍睹吧?”
紫水使打了个哆嗦,恨然道:“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多闻天悠然道:“你们早上往粥里下天一神水时,贫僧就在你们喝的水里放了蛇吻。以后下毒的时候,可不要太专注了,否则,很可能会成为捕蝉的螳螂啊!”
紫水使又气又怕,咬牙道:“你要怎样才肯拿出解药?”
“你交出天一神水的解药,贫僧就给你蛇吻的解药。”
紫水使狠狠道:“好!这次算你狠,你先把蛇吻的解药给我。”
多闻天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玉小瓶,随手扔给紫水使。紫水使一手接过玉瓶,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的木瓶,也扔给多闻天。多闻天接过葫芦瓶,道:“你可以走了,恕不远送!”
紫水使狠狠瞪了多闻天一眼,带着手下离开齐云客栈。紫水使走了后,真正的掌柜和伙计,才从楼上战战兢兢地走下来。多闻天把葫芦瓶放在桌子上,吩咐道:“给这几位客官服下解药。”
说完,多闻天也带着安尔罗,安底罗径自去了。
店小二不敢怠慢,急忙按照多闻天的吩咐,给四人吃解药。谁知,沙壹突然一提身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笑道:“我好了,解药不必给我留了!”
骆宣,傅雅惊得说不出话来,沙壹却没有理他二人。待得骆宣,傅雅喝下解药之后,她亲自把解药拿到释莲心跟前。
沙壹一边晃着药瓶,一边道:“神水宫的天一神水,其实是两种无色无味,剧毒无比的水。不过,一种水却是另一种水的解药。没有中毒的人喝了解药,就相当于喝了毒药。怎么样,你要喝吗?”
释莲心笑了:“我现在全身发软,提不起劲,有劳姐姐喂我喝了。”
沙壹笑道:“那,我可真喂了。”
释莲心张开嘴,当真喝下了沙壹喂的解药。沙壹脸上俱是狐疑,她的的确确看见释莲心没有碰过粥,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不会出错。可是,释莲心却面不改色地喝下了解药。难道,她不仅武功已臻化境,就连身体,也已经百毒不侵了么?
看到沙壹阴晴不定的面容,又见骆宣,傅雅已经走开,释莲心轻声笑道:“想揭穿我?没那么容易!”
第10章 天崇
天崇山。
青松翠柏满山野,飞泉流瀑穿云霞。
一脉山涧从两岸青山之间蜿蜒而出,清冽如银,在谷地里聚成一面如镜水潭。水潭边,有一丛简陋却别致的草舍。
骆宣四人隔草舍还有一座山的距离,只可遥遥望见那坐落在世外仙境中的草居。
骆宣道:“如果刚才那位樵夫说得没错,那间草舍,应该就是智灯大师隐居的地方。茅屋三椽,白云一溪,能够在如此出尘之境云隐清修者,也只有智灯大师了!”
傅雅赞同地点点头。
沙壹淡淡道:“我看智灯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君不闻‘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长隐青山,隔断红尘只是小隐之境界罢了。”
释莲心道:“没错,我生平最佩服两种人:一种是无名的真正隐士,一种是大隐于市的高人。”
沙壹赞许地点点头。
傅雅咳嗽一声,道:“智灯禅师武功盖世,智慧超群,乃是举世难寻的高人。最难得的,是他的一生勘称完美无瑕,从没做过一件错事。”
沙壹笑道:“世上哪有不犯过失的人?我看,八成是他隐藏得好。”
释莲心亦哂笑。
骆宣奇怪地望着两人,道:“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你们倒是出奇地统一。不过,不管智灯大师是不是隐士高人,他都是我要交托《七梦奥义书》的人。”
释莲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自从潜伏到骆宣身边后,她用尽办法,也没能套出《七梦奥义书》的所在。她可以肯定,天书就在骆宣身上,但她偷偷把骆宣的贴身衣衫,甚至连靴子缝都翻遍了,却还是没能找出书来。也许,这就是武功不怎么样的骆宣,能够在各大江湖势力的围捕下,活着从京城来到江南的原因。在没有充分把握得到书前,没有人敢对他下杀手。毕竟他一死,就永远没有人找得到书。所以,骆宣把书交给智灯的那一刻,才是她夺书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智灯的草居依山临水,在蔼蔼暮辉中,有一种苍茫告退,嘉祥滋生的静美。幽潭的浅岸,长着一大片纤细高雅的野水仙,美丽而冷隽。
一个清俊的小童将四人迎进茅舍。小童虽然麻衣木屐,但仍掩盖不住一股灵慧之气。
茅舍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床一桌,一灯一椅,唯此而已。室中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木桌上摆着的那一盆水仙花。水仙半闭半绽,顾影自怜,说不出的冷丽。
骆宣向小童说明来意,小童微笑道:“真不巧,三天前,禅师去了须弥镇,至今未归。”
四人吃了一惊。令骆宣和傅雅吃惊的,是智灯明知这几日朝廷会将书送来,居然还外出数日不归。看样子,他并不认真对待这关乎朝廷命运的大事。令释莲心吃惊的,是珊底罗居然没有查出智灯在须弥镇上。沙壹吃惊,是因为她已经隐隐感到,整件事似乎不大对劲。或许,事情并没有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骆宣懊悔道:“早知道,就在镇上多打听一下了!请问小师傅,智灯大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童笑道:“这就说不准了,禅师外出向来没有定数。有时候几天就会回来,有时候一年半载都没有消息。反正镇上离此也不远,几位不若回镇上去寻他,否则,等他出了镇,恐怕几位就再难找到他了。”
骆宣喃喃:“也只有这么办了。”
小童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也不急在这一时。若不嫌弃的话,就在茅舍中将就一晚,明日再下山也不迟。”
骆宣望向窗外,夕阳已坠,暮色沉沉,听从了小童的好意,抱拳道:“谢谢小师傅,那,我们就打扰了!”
小童笑了笑,露出一口白若冰雪的牙齿。
山月皎洁,月辉神秘而朦胧,大片大片的野水仙在月光中摇曳,空灵而梦幻。
释莲心坐在水中央的一块大石上,掀起裙子,雪白赤足伸入了冰凉的水中。不一会儿,沙壹也从茅舍中走出。惊鸿般踏水掠上大石,和释莲心比肩而坐。
释莲心仰起头来,道:“你不好好呆在屋里守着骆宣,来这里做什么?万一他被人杀了,你岂不是要心疼死?”
沙壹也将如同脂玉雕琢而成的玉足伸入水中,淡淡道:“只要看着你,他就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