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儿等三人大惊,武陵儿小心翼翼地道:“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陵儿,刚才的钥匙,我恐怕不能给你。”武修罗阴郁的脸上显出一丝愧疚神色,仿佛一个做错事情怕被母亲责罚的孩子:“中原武盟的上官盟主,要求我把囚星锁的钥匙交出,由中原武盟和罗刹宫共同保管。”
武陵儿心中一沉,若是现在交出囚星锁的钥匙,那再想拿到,就比登天还难。可是,她若是不交出,武修罗势必又会起疑。龙一一和阿二的脸色瞬息万变。
终于,武陵儿还是将钥匙从龙一一手中拿回,放入了武修罗的手心。武修罗歉疚地道:“除了这把钥匙,别的任何东西,我都给你。”
武陵儿冷冷地道:“不用了。”
海风从远处的海面吹来,宫殿廊柱上的薜荔花纷纷飘落,宛如飞鸟被折断的羽翼。
第6章 第六章 环局迷雾重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正魔两道齐聚东海,罗刹岛上的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武修罗和正道武盟众人,每天都聚会协商抗御魔道的诸项事宜。囚星锁的钥匙,由武林盟主上官弘与罗刹岛主武修罗轮流保管。这一天,正好轮到上官弘保管钥匙。
武修罗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走入禁灵殿。每当他觉得疲惫和不安时,禁灵殿是他唯一能放松心境的地方。
薜荔花的清香飘至鼻端,使他想起武陵儿发丝间的熟悉香味。清脆的风铃声传至耳际,让他想起小时候武陵儿跟在他身后,不断地叫着哥哥的声音。(恋妹癖……-_-!)想到武陵儿,他冰冷而麻木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温暖而甜蜜的涟漪。
七年前,他将逃走的武陵儿追回,再度囚于禁灵殿中。那时,他已从她冰冷而绝望的眼神中看出,他们之间裂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他们之间裂开这道憎恨的沟壑,是因为一个少年。她恨他把那个少年沉进深海之中,她恨他害她永远地失去了他。
沉进海底?是啊,他武修罗只能把他沉进海底啊!虽然,恨不得把妄图带走最心爱妹妹的人碎尸万段,锉骨扬灰,可是他终究还是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是罗刹岛主,他有他不能做的事。
武修罗疾步匆匆,穿梭于爬满墨绿藤蔓的禁灵殿中。他的眼角,不时瞟见一个在廊柱阴影间藏匿的娇小身影:是陵儿身边那个长着苹果脸的婢女!
继而,他回忆起,这个婢女是自己一个月前送来给武陵儿的。一个月?!这个婢女居然在陵儿身边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一个婢女,能在武陵儿身边呆这么久,因为他不允许。他不允许武陵儿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产生眷念,哪怕是婢女也不行。(ORZ……)武陵儿是他的,武陵儿的眼睛,只能看着他,武陵儿的生命里,只能有他这个哥哥。这个卑贱的婢女,不能再和武陵儿走得更近,他今天就得把她从武陵儿的生命中抹杀掉!武陵儿完完全全只能属于他一个人!(ORZ……ORZ……武哥哥,你真不是一般的BT!)
念及至此,武修罗再次搜寻龙一一的身影,可是她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武修罗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捏紧双拳,走向禁灵殿深处。
武陵儿坐在禁灵殿深处,龙一一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武陵儿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龙一一又说了些什么,武陵儿终于咬咬牙点头。
武修罗来至内殿,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坐在武陵儿身边。
武陵儿不言语,他也不说话,即使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只要安静地坐在武陵儿身边,他就已经觉得无比安心。
武陵儿的神色闪烁不定:“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被关在寒冷阴森的雪牢里的情形吗?”
武修罗一愣。一切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一切有关小时候被虐待折磨的事情,从来都是他们兄妹的禁忌。这些悲惨而痛苦的回忆,早已被他们塞进了心灵最深处,然后覆上了厚厚的泥土。今天,武陵儿怎么会主动挖开这些血淋淋的记忆?
“怎么可能忘记?”武修罗低低地道:“要不是在雪牢的地板下,发现一瓶烈酒御寒,那一晚,我们就已被活活冻死。”
武陵儿哽咽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恨我们?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做错,”武修罗的眼中有深深的恨意:“错在娘,她不该狠心地抛弃我们,离开罗刹岛。”
“娘,我从来也没见过娘。”武陵儿眼神迷离地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武修罗咬牙切齿地道:“她是个坏女人,世界上最坏的女人。”
武修罗转头望向武陵儿,眼神温柔而充满怜爱。为什么?为什么陵儿越长越像那个女人?尤其是那双明亮而盛满悲伤的眸子,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怪不得,怪不得父亲会把对娘的恨意,都转移到他们兄妹身上。
自始至终,那个被抛弃的可怜的男人,都深深地爱着娘。他爱娘有多深,对他们兄妹的恨就有多切!那个悲哀的男人,不断地虐待自己幼小的子女,只是为了报复妻子的离开!
武修罗恨然:“她竟能狠心地抛弃我们,她不配我们叫她娘!”
然而,泪水还是自武修罗的眼角滑落,滴在怀中武陵儿的脸上。
母亲离开罗刹岛时,武修罗六岁,武陵儿尚在襁褓中。
武修罗的童年十分幸福,父亲武天道威严而不失慈祥,母亲贤淑而美丽,经常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一家人生活在美丽的罗刹宫中,幸福得宛如童话。
罗刹岛上阳光灿烂,繁花似锦,连冬天都温暖如春。那个天空蓝得格外纯粹的下午,母亲走得没有丝毫征兆。武修罗至今犹记得,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午后的暖风,夹杂着一缕甜糜的花香,母亲烂漫的笑脸,贴近得仿若幻觉。她纤细的玉手,将滑落额头的一缕长发拂至耳后,耳鬓处的细细汗毛,被阳光照成淡淡的金色。她温柔地吻了一下武修罗的额头,露出一口编贝般雪白而整齐的牙齿:“罗儿乖,带妹妹去花园放风筝,娘给你们做漂亮的小点心吃。”
武修罗抱着武陵儿欢快地跑开,他在花园里玩得十分开心,襁褓中的武陵儿,也在阳光下咯咯直笑。那个温暖的下午,兄妹俩似乎把今生的快乐全都挥霍一空,以致他们以后的生命中,只剩下无尽的痛苦,无尽的寒冷。
玩得累了,武修罗抱着武陵儿,斜坐在洒满阳光的蔷薇花架下。他把风筝拴在花架上,紧紧搂住怀中的妹妹。武陵儿的小脸晒得通红,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整片湛蓝的天空。她柔软的小手,抚摩着武修罗的脸,武修罗不由得笑了。
风筝在遒劲的海风中猎猎飞舞,仿佛一只不顾一切地想挣脱束缚的巨鸟。
武修罗在温暖的阳光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中,他愉快地吃着甜美的小糕点,娘在旁边温柔地注视着他……
忽然,武陵儿的哭声传来,武修罗骤然从美梦中惊醒。
天色昏朦,已是傍晚时分,一根断掉的银线散落在地,风筝已经断线,不知飞去何方。
武修罗轻轻哼着歌,哄着怀中已经饿哭的妹妹,向宫殿走去。
武修罗饥肠辘辘,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幸福地想象母亲做的美味糕点。但是,在前面等待武修罗的,并不是精致可口的糕点和母亲温柔的笑脸,空空如也的禁灵殿中,只有父亲武天道盛怒的容颜。
从此,武修罗再也没见过母亲,原本慈祥的父亲,也开始变得凶残而陌生。
自从妻子离开后,武天道就开始酗酒,酗酒之后,他把对妻子的刻骨痛恨,全部加诸在武修罗和武陵儿身上。醉眼朦胧中,他常常错将眉眼酷似妻子的儿女当作妻子,他把扭曲的恨怒和暴虐的报复,统统强加在两个脆弱的生命身上。
武天道常常用挂满倒刺的马鞭,狠狠地抽打幼小的子女,看着奄奄一息的兄妹,他疯狂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武天道常常将幼小的子女关入漆黑寒冷的雪牢,任由他们受冻挨饿,直到心情转好,才把快冻僵的兄妹放出;
武天道常常把幼小的子女丢入囚笼淹进东海,但在他们窒息得快要死去的关头,又将囚笼拉上来,子女瑟瑟发抖,痛苦欲死的面容,让他嘴角浮上快意而残忍的微笑;
武天道常常将烧得通红的烙铁,烙上子女柔弱而瘦小的躯体,望着子女在烙铁下抽搐的身体,他狂态毕露地大笑,子女凄厉的惨叫,比天籁之音更让他觉得动听和享受。(武大叔……你还真是无天道啊……-_-!)
武天道以这种变态而扭曲的方式,残忍地报复离去的妻子。折磨酷似妻子的儿女的血腥过程,让他舔尝到了报复的快感。看着酷似妻子的儿女痛苦而绝望的挣扎,让他享受到了报复的满足……
武修罗眼底燃烧起熊熊怒火:“一个自私地抛弃我们,一个残忍地折磨我们,他们不是父母,而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