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我用受伤的手,紧紧抱着小米,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一刻,真的,我只想哭。

小米一边对着我的手指呵气,一边用药水为我擦洗伤口,她很轻很小心,可我还是疼得直冒冷汗。

“怎么样?很疼吗?”她问。

“不疼……”我对她笑笑。

她一下哭了,哽咽着说:“都这样了还说不疼,你怎么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

我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别哭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搬家都不告诉我,万一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听到那个“死”字,我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小米也楞住了,然后抱着我,又大声哭了起来。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一个被死亡吓坏的孩子。

“小米,你看,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与其活到鹤发鸡皮,我宁愿在最美丽的时候死去。这不是一种不幸,而是一种恩赐。而且……”我忽然欣慰地笑了笑,“我现在连个象样的家都没有,死了,就有地方去了。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这不是件坏事。对不对?”

她不说话,只是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好像我是一个特别容易跟大人走失的孩子一样。

我把头额头搭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轻轻地笑着。

小米,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那么一些人,也总有那么一些人,总会有某种原因,死了,是要比活着幸福的……

所以,你不要为我难过,真的不必为我难过。

2007年5月13日天气晴转多云

这些日子我很快乐,生活依然清苦,不过小米经常来看我。有了她的陪伴,生活一下变得阳光起来。

今天,她来我租的房子,帮我收拾那些从别墅带出来的杂物。没想到,竟然在那本《挪威的森林》中,翻出了那张失踪了很久,当年曾被外婆和妈妈视作珍宝的照片。

小米拿着泛黄的照片啧啧称奇,说没想到七十年前拍的照片,竟然还能保存的这么好。

我心里涌起一阵感慨,想当年为了这张照片,外婆的父亲,一个久经沙场铁骨铮铮的军人,在那个黑白颠倒,群魔乱舞的非常年代,受尽种种非难。他去世之后,这张照片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外婆在临终前将它留给了妈妈,对于照片的掌故却只字未提。虽然照片里的故事已经成了一个永久的秘密,照片的颜色已经被岁月的风沙磨得暗淡,可是妈妈也同外婆一样将它如珠如宝一般的珍惜。

因为外婆说,这张照片里的英魂,会保佑每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如童话的结尾一般,携手共看夕阳,天荒地老。

我将外婆的话说给倪曜听,他笑我太迷信,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因果轮回这种事,该少了多少无辜枉死的冤魂。

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任何信仰,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只相信他自己。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说错,这张照片没有保护好母亲的爱情和婚姻,她比这张照片更早地凋零了。

“上面穿旗袍的女人好漂亮,她是谁?你外婆吗?”小米问。

我笑她时间概念混乱:“这如果是我外婆,她如果活着应该快一百岁了,那我现在起码应该有四十岁才对。这是我外婆的妈妈,我的太外婆。”

小米点点头:“难怪你和你妈妈都是美人,原来是你们家基因好。后面这个人是谁?你外婆的父亲?好帅啊。”

照片上的男人的确很英俊,即使隔着七十年的岁月鸿沟,也无法抹杀他浑然天成的优雅和贵气。

我摇了摇头:“我见过太外公的照片,很性格威武的一张脸,不是这个样子。这是我们家族隐晦多年的秘密,没有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咦,后面还有一行字。”小米将照片翻过来读了一遍,“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然后看着照片琢磨了半天,眨眨眼睛对我说:“我猜这个男人一定是暗恋你太外婆的花容月貌,追求不成,干脆抢了她携带私奔。临走之前,拍了一张照片留给你太外公睹物思人,形影相吊。”

我哑然失笑:“这么快就编成了三集连续剧,你可真会想。”

“不信你看,这男人抓你太外婆抓得这么紧,不就是怕她跑了吗?”

我仔细一瞧,还真是。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然后你太外公冲冠一怒……”

小米快乐地编排起了我的家族风云录,堪比民国版的乱世佳人。我那天因为笑得太多,脸部肌肉都有些抽搐,所以就忘记了心里的伤,身体的痛。

小米,她是我唯一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父亲不喜欢她,嫌她家境不好。在他的潜意识里,家境贫寒的人都只会怨天尤人,仇视财富,憎恨社会,所以很容易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但是,我喜欢小米。她是一个很棒的女孩,一个其实我从生下来就想要做的女孩。活泼,开朗,豁达,坚强,我没有这些,所以她总是让我即羡慕,又嫉妒。

小米,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骄傲。现在,也是唯一关心我,照顾我的人。我想,在我走之前,一定要对她说一声谢谢。

她在我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时候,依然陪在我身边,所以这句谢谢,是一定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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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筱乔

曜,我是不是该抱着你

2007年5月27日有风

这个城市春季的风沙很重,人们出门,总是流着泪,红着眼。

我站在“帝都”的门口,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似的恶心,不停的弯腰,每一次都头晕目眩。

透过玻璃看着自己惨白的脸色,只盼着快点下班。

正想得出神,一行客人走了过来,我赶紧弯下腰,刚要说话,胃里的酸水就先冒了出来。

我立刻捂住嘴,可还是弄脏了眼前那双锃亮的hermes男式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