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嘟起了小嘴:“师父,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都走不动了,要是有个坐的地方就好了!”
山中夜晚湿冷,地上寒气袭人,根本无法坐下。
邵追和望着幽林深处,道:“不远了,就快到红莲剑池了!”
伽罗眼尖,瞥见不远处有一截横倒的枯木:“师父,我们还是先歇一歇吧,否则,即使红莲隐肯把清平剑送给我们,我们也没力气带回洛阳呀!”
邵追和尚未置可否,伽罗已经向那段枯木走去。伽罗一屁股坐在枯木上,顿时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她满足地叹了口气,道:“现在,腿是舒服了,但若是能来几个果子解解渴,就更加美妙了!”
伽罗的话还没说完,几个饱满的红果竟然从天而降,“啪嗒啪嗒”全砸在她头上。
伽罗吃惊,拾起红果看了看,散发着甜香的鲜果有着奇异的魔力,让她忍不住凑到唇边,一口咬下。
红果甜美多汁,还带着雨露的清芬。
伽罗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抬头纳闷:榕树上怎么会结红果?做梦也没这么神奇啊?!!
吃完了果子,伽罗一边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一边恋恋不舍地道:“要是再多掉下几个果子,就更妙了!”
话音刚落,榕树上竟像是降雨般,又“啪嗒啪嗒”掉下数枚鲜美红果。
伽罗目瞪口呆,张大嘴,石化般地僵在枯木上。
邵追和反应迅速,看出不对劲,急忙道:“不好!这是异邪道的如意绝杀阵!伽罗,快出来!”
听见师父的话语,伽罗急忙纵身掠向邵追和,可是已经太迟!
果雨劈头盖脸砸下的瞬间,湿冷坚硬的地面突然开始软化,仿佛沼泽般将伽罗包陷其中。
异邪道的如意绝杀阵,就是以五行幻象迷惑阵中之人,一旦阵中之人的要求被满足,阵势就会开始启动。
伽罗知道,所谓的如意绝杀阵,就在“绝杀”二字,一经启动,阵中之人绝无逃脱可能。先让掉入阵中的猎物如意,再赶尽杀绝,这就是如意绝杀阵!阵中之人被满足的三个愿望,其实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此刻,伽罗一开始坐的枯木,就已经现出了巨蟒的真容。巨蟒睁开灯笼般通红的圆眼,死死地盯住了伽罗,蠕蠕向她移来。
伽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急忙向邵追和喊救命。
天上纷落的果雨也显出本貌,竟是无数花花绿绿的腹蛇。腹蛇吐着腥红的信子,哧哧有声地移向伽罗。
伽罗想起刚才吃得津津有味的红果,顿时胃中翻涌如潮,忍不住捂嘴呕吐。
邵追和一跺脚,纵身向阵中扑去。这如意杀阵覆盖范围不大,邵追和原本处在杀阵边缘,凭他的深湛功力,只要抽身及时,逃出杀阵并无问题。可是为了救这个傻呆呆的徒弟,他竟舍身踏入阵中。
杀阵内危机四伏,十二道凌厉杀气,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直逼邵追和面门。邵追和倏然拔剑抵挡,长剑在半空发出尖锐龙吟。
刹那间,昏暗的月色中,兵刃交接摩擦出点点火花,间或溅起的飞蓬般的鲜血。
夺命十二刹始终隐在暗处,只待天衣有缝的瞬间,给邵追和致命的一袭。
邵追和跃身而起,老鹰抓小鸡似的提起伽罗的衣领,向阵外疾步飞奔。倏然,邵追和猛觉肩胛一凉一痛,一柄利剑竟生生刺进他的肩胛。
邵追和低头一看,剑柄正握在被他提起的伽罗手中,而伽罗的嘴角还泛着阴恻恻的笑意。
“师父,你弄错了,我在这儿啊!”伽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焦急万端,她此刻被塌陷的泥地淹没,只剩一颗脑袋还留在外面。
邵追和忍住剧痛,定睛向手中望去。他拎起的哪里是伽罗?分明是一个面容阴骘的黑衣人!
邵追和暗道不妙,急忙甩掉黑衣人,但黑衣人已如附树藤萝般,将他紧紧地缠住,另一柄利剑眼看又要喂进他的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邵追和突然拧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堪堪避过黑衣人这一袭。紧接着,邵追和掌间真气暴吐,反掌将缠住自己的黑衣人震飞。
邵追和咬咬牙,飞身掠向伽罗,一把扣住她的后颈,拔萝卜一样将她从污泥里拔出。
邵追和淳厚的内力灌注掌中,缓缓一推,伽罗就被他平稳而迅速地送离如意绝杀阵。
邵追和决绝地道:“快走!伽罗!只有你才能拿到清平剑!记住,你一定要拿到清平剑……”。
伽罗猛然飞出阵外,跌倒在地。她的耳边还回荡着邵追和的声音,可是却已看不到邵追和身在何处。
阵里阵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危机四伏,一个月白风清。
第2章 第二章 十年梦已罢
伽罗战战兢兢地起身,脸上泥泪纵横。只是一瞬间,她已和邵追和分隔在两个世界。她想去绝杀阵中找邵追和,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去。
伽罗失魂落魄,绕着迷林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耳畔响起了兵铁交击的脆鸣。
伽罗颓靡的精神一振:会不会是师父?
伽罗偷偷扒开一人多高的灌木,向声音响起的地方轻步移去。
兵铁交击声越来越清晰。
透过一排叶子墨绿,花朵雪白的桫椤树,伽罗看见眼前令人诧异的一幕。
方圆十里,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的湖泊,湖面平滑如镜。湖泊中的水,是诡异的腥红色,如同佛经中地狱里的血池。
血池中倒插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残剑,有些剑一看就是锻铸时的败品,有些却是精光暴射的宝剑,但从皲裂的剑身看来,显然牺牲于某场惨烈的对决。
群剑以莲花的形状插聚,倒立在这汪血池里。每一柄剑,就是一瓣莲花花瓣。由无数残剑聚起的三十六朵莲花,在弦月的明朗清辉下,散发出妖异而艳烈的光芒。
红莲剑池!伽罗脑海中辉光一闪。还来不及对眼前的胜景发出慨叹,她的眼球又被一幕深深攫住,无法移目。
血池中最大的一朵莲剑上,静静地立着一名火衣雪发的女子。
夜风中,女子衣袂翻飞胜火,银发飞舞如雪,她赤足站立在剑尖上,竟似如履平地,丝毫不觉得疼。她怀中抱着一柄清光绝世的长剑,半低着头,似乎在倾听暗夜中某些微不可闻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