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和顾氏女在一块儿,看起来,还似是扮做谢家二公子,但事关谢二,便猜想与当初江南贪墨案有关,稳妥起见,她自得先替他隐瞒了。

然,到底是从幼时便喜欢的人,此时瞧见他和别的女子在一处,说不难过是假的……

一时几人去了,许嬷嬷又嚷起来:“女郎是糊涂了么?那分明就是谢世子!陈留侯府竟然做下这等灭伦的事来,辱我等深矣,又凭什么放过他?!”

“嬷嬷慎言!”封茹声色俱厉。

“我再说一遍,那就是谢将军,不是谢世子,我不会看错!”

“再说了,就算他是谢世子,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两家有婚约吗?没有啊!既然没有,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过问人家家里事呢?您这样冲上去对着人家一通质问,就好像我死皮赖脸的要嫁他一样!难道没有他,我就嫁不出去吗?”

许氏的声音一瞬小下去:“可,可就是因为没有婚约……”

她家女郎已经十七岁了,原本今年就该和陈留侯府议亲的,却出了谢二“重伤”那档子事。夫人体谅武威郡主骤逢大变才没有提亲事,但小娘子也因此白白耽误了两三年年华,甚至去年还推了宫里要她做女官的差事,就是为了准备婚事。

如今,谢明庭竟然跟自己的弟妹搞在一起,那不是明着打女郎的脸吗?女郎为他耽误的这几年又作何讲?

封茹心里亦哀婉得五脏六腑皆痛,平复半晌,才怅怅叹了口气:“总之,兹事体大,汝等不可胡言,更不能告诉母亲,待我返家后问明阿兄,再做打算。”

“嬷嬷,今日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如果事情传了出去,我唯你是问。”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许嬷嬷心里纵有千万般怒气也只能隐忍不发了:“老奴都听女郎的。”

“嗯。”封茹麻木地点点头,“回去后再和兄长说吧,就说阿茹想通了,愿意入宫,侍奉陛下。”

这边,识茵同夫婿已身在返回东山的船上。

因了方才那一通变故,她有些魂不守舍,谢明庭唤她几次才反应过来,勉强笑了笑:“郎君,方才是怎么回事啊?”

她既肯问他,倒是比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来得强。谢明庭微松一口气,烦躁地皱皱眉:“没事。”

“大概,是长兄的风流债吧。”

“长兄也有风流债?”

编造自己的坏话,这感觉并不好。谢明庭低咳一声解释道:“母亲从前曾想与渤海封氏结亲,为长兄聘取宋国公之妹封家五娘。但只是封家太夫人口头说起,并没有过婚约。”

“大约,那位嬷嬷是把我认成了长兄,以为负了她们家女郎吧。”

实则他与封茹连见面都很少,母亲也并未提亲,谈不上辜负。

但总要与她解释一二,以免叫她误会他是那等浮华浪荡子。

“那郎君的意思,封家娘子是我们未来的长嫂咯?”识茵问。

“不会。”他脱口否认道。触到她眼里的怔愕,才察觉自己这话答得未免太过斩钉截铁,不是扮做弟弟的他该说的。

于是又补充:“母亲应当没有与封家结亲的意思,至于具体的,我也就不清楚了。”

识茵懵懵点头,没有再问。她将头靠在他肩上,一副柔顺婉约的模样,心中那些原本消弭的猜疑和恐慌却如藤蔓疯长,顷刻便爬满心房。

不是说……他们兄弟两个尽管长得一样,但气质迥然不同,绝不会被旁人认错吗?方才那位嬷嬷为何如此笃定他就是那位大伯,以至于不顾女郎脸面也要冲上来质问他?

她不是有意要怀疑他,可实在是、实在是太奇怪了呀……

小舟漂浮于轻波摇漾的伊河水面,秋风水浪渐起,有轻微的颠簸。察觉到她罕见的沉默,谢明庭胸腔里的一颗心便也跟着摇摇晃晃,没个安定。

他知道,因了封家方才那一通质问,她必然是又起疑了。

眼下,还不是和她摊牌的好时机,今日既撞上封茹,也是桩麻烦事,为免夜长梦多,他须得早日拿到外放的诏书,带她彻底离开这里。

届时,一切都将结束了。

*

回到别院不久,院中来了些不速之客,是宫中的人。

来的是女帝身边的内侍。他笑眯眯地将一副赤红绸缎与一方赤色云龙纹漆画小匣交到他手里:“谢世子,这是圣上差我送来的允您外放的诏书与上任的官凭,您可收好了。”

前些日子他的确与宫中写了许多封表忠心的表文,请求女帝允自己外放,但都杳无音讯。谢明庭原以为外放的事不会如此顺利,这会儿却接到外放的诏书,不得不说有些惊讶。

“是楚国公为世子求了情呢。”内侍笑眯眯地道。

他冷淡颔首:“那就请内侍替我谢谢楚国公。”

送走宫人后,他将官凭与诏书都掩在袖中,重回内室,又将它们都放在书案的一只紫檀木匣子中。

“郎君。”倏然,识茵从他背后探出脑袋,“你在藏什么呀,也不给我看。”

她是内眷,宫中来人宣读人事任命不便去迎,谢明庭知她必然是好奇的,收好匣子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

“是我的官凭。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想外放,现在任命下来了。等过些日子,我们就一起过去。”

又问她:“你愿意和我一起外放吗?”

她点头:“我当然想和郎君在一起。可,官员外放不是不能带亲属赴任吗……”

“也不一定。”谢明庭道,“我来想办法吧。”

识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眸微转,视线仍专注地盯着那方匣子。那一眼却恰好被谢明庭捕捉到,他眉尖微动,终究什么也未说。

夜深人静,灯火尽熄。

身边的丈夫已经陷入沉睡,识茵却半点睡意也没有,于昏暗间望着帐顶模糊在夜色里的缠枝花图案发怔。

她白日在屋内瞧得很清楚,宫中来人,的确是来送官凭和任命诏书的,他没有骗她。

但他却把官凭收了起来,似乎并不想让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