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靠着他的时候,她会觉得安心。会觉得他是可以依靠的,便是天塌下来也还有他共同面对。那个从十年前父死母丧便再写不完整的“家”字,似乎也能重新拼凑起来。
可他,会是她的良人吗?
马作的卢飞快,不久即驶出洛阳北门,山岭如丹青画卷,徐徐铺陈于眼前。
一路人烟渐少,他速度终于减缓下来,旋即慢慢停下,略微犹豫了片刻道:“你……坐到后面去。”
识茵低下红得要滴血的脸,抱着他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下马。
她已不算在室女,几番亲密接触下来,自然知晓他这话出于什么。方才,方才他策马的时候,就……
头上原本拢着的帷纱早被秋风掀落,垂于颈后,所幸山道静无人烟,谢明庭假意不觉她脸上的娇红尴尬,将手递给她,重新将人拉上马安置在身后。
一双柔柳似的软臂却环住了他腰,双手正交握于他小腹上。
谢明庭扯动缰绳的手忽而一颤。
“你……”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不必将我抱得这样紧。”
意识到刚刚触碰到了哪里,识茵也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放在了他腰侧。
然而男子的腰本就极敏感,这回他面上赧色更深,又不好说得太明白,只含混道:“再往上面一点。”
“这样吗?”识茵有些紧张地道,双手往上一放,这回却是触碰到那暖热紧实的胸膛。
才过中秋,白日炎热,不过一层薄薄的圆领袍和一层中衣,谢明庭顿时脸色一变。
识茵忙松开,她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又窘迫地道:“抱、抱不住……”
他是极标准的宽肩细腰的身材,瞧着清瘦,腰上也的确瘦,但叫她一个小娘子从后背抱住他胸膛,还是有几分吃力。
她这句话里竟还有几分委屈,谢明庭垂眸,看着她紧张到发颤的手也唯有在心底叹气,改口道:“那你就抱腰吧。”
顿一顿,又低咳一声提醒她:“别乱摸。”
识茵两颊如染胭脂,一路腾起淡淡的火焰,直烧到了脖子根。
又有些气窒。方才她只是不小心摸到而已,怎么说得好像她是故意……
她也不是没碰过他,装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茵茵:!!以后求着我摸也不摸。
本章发50个红包嘤
第13章
◎这是越界,也是犯罪◎
一路无言,谢明庭驶至北邙深处的一座陵园前才停下来,微凉的秋风使得他已冷静许多。
他先行下马,随后接了识茵下马,识茵抬目一望,青石环抱间错落有致地坐落着数座坟茔,皆修砌得平整,道无衰草,是……陈郡谢氏的陵园。
谢氏也是流传几百年的大族了,前前朝永嘉大乱,衣冠南渡,谢氏家族去了南方扎根,一去便是三百年。
直至本朝太|祖一统南北,时任南朝兖州刺史的谢氏先祖纳土归魏,助太|祖平定江南,受封吴王,得享江左大片土地。后来太|宗降爵,降至如今的侯爵之位,又因陈郡谢氏的祖宅已划至陈留郡内,改封陈留侯。
换言之,陈留侯府这一脉是陈郡谢氏的嫡系。可惜侯府子嗣不丰,陈留侯亦于十年前去世,如今的侯府也就剩下谢明庭、谢云谏两兄弟了。
识茵随丈夫静默地替先祖们扫过墓、烧过纸钱,一直到拜祭完毕,才轻轻扯了扯他衣袖:“云谏……父亲他,他是怎么去的。”
谢明庭面无表情,以极平淡的口吻述说着家中人尽皆知的事实:“去龙华山求见祖师南华子,途中不慎摔下山崖。”
龙华山?
识茵微怔了怔,道:“父亲也喜欢绘画吗?”
她的母亲,也曾九上龙华山求见南华子,只为那一幅被他随意送给她的《瑞雪图》。
一个“也”字令谢明庭微微侧目,继而想起她曾说过的“生母性|爱丹青”之语,旋即了然,语声微带嘲讽地回答她:“叶公好龙罢了。”
然而叶公至少未因好龙而死,他却是因之丧命。
他比叶公还不如。
为尊者讳,为人子者哪有当着父亲的坟说这种话的,识茵一时尴尬难言。
更不明白的是,从珍藏着父亲留下的玉佩,再到今日出城拜祭,郎君分明极看重公爹,这一声嘲讽又从何而来。
她原本还想问为何公爹去了多年长兄却仍未袭爵,想起方才他微含醋意的那句“你对长兄倒是关切”,又默默咽下。
谢明庭仍看着墓碑前吞噬纸钱的火。
渐蓝天幕下,橘红火光将他俊秀白皙的面庞照出几分阴翳。
森冷青石在眼前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陈年的记忆。是被接回家中的那年,父亲教自己和弟弟书剑。七岁的少年郎,在雪中将玉剑舞得飒飒如风雷,一边舞一边口中振振有词:
“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塞骋偻啰。手执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斩新磨。”
“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康。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他学文,弟弟学武,那时候,弟弟总爱挥舞着父亲送他的那把小玉剑同他比剑,一面又念诵这首《定风波》,来嘲笑他这个“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