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颔首,抬了一双横波明目,温柔凝向他:“我非草木,不能无情。云谏从前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
她想起当年元宵灯会上他追出来询问她名字,也想起他隔着茫茫灯海大声要她等他、他一定会上门提亲。不管当初她设那局棋遇见的是谁、嫁的又是谁,那个追出来问她名讳、无视门第上门提亲的青年,始终是他。
他是很好很好的小郎君,会教她射箭,会陪她看星星,会给她讲凉州的见闻,会在知道她委屈后就提出搬出去住,会在那个人欺负了她的时候大声斥责他……是和他母亲、他哥哥截然不同的单纯良善。
他也从来尊重她,体谅她,相信她,呵护她,如若真的一切都没发生,以她的性子,也许,会的吧。
那毕竟是她的郎君,没有欺骗,没有强迫,他待她又那般好,她怎会不喜欢呢?
可惜,没有如果……
她也清楚,眼下的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她不想骗他,也不想再给他无望的希望。
“好。我知道了。”
谢云谏吸了吸鼻子,面上漾开一丝苦涩的笑,“那我祝你们,夫妇恩爱,白头偕老。”
作者有话说:
纠结了很久,剧情还是放下一章,可怜的修狗呜呜呜呜。
诗词《定风波》前文提过,是出自敦煌曲子词。
第84章
◎被掳◎
在谢明庭的劝解下, 谢云谏暂时没再提回洛阳的事。
时近年底,郡中诸事繁忙,这日, 谢明庭与弟弟下到义兴下辖的几个县去检查河道整修的情况, 独留识茵在府中。
窗阴无赖, 她在窗边看一卷谢明庭留下的《麟趾格》,不久云袅进来,禀报慈幼庄完工的事。
城郊原有处阳羡吴氏被查封的庄子,因了近来的洪灾,不少幼童失去双亲, 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谢明庭便将他们收留在那处庄子里,一面派人动工改造,今日便是完工之期。
既为一方父母官, 这样的事原是分内之事。她放下书:“好,你让人去准备马车,我这就过去。”
因了从前周氏拐走她的事, 但凡她单独出门,谢氏兄弟都会派遣随从跟随。这次也不例外。
临到出门,识茵对着马车旁围着的十数名健壮军士, 哭笑不得。
“我们是去看望孩子们, 带这么多人真的好吗?”
云袅则坚持道:“侯爷之前就吩咐过了,但凡夫人单独出门, 身边都得带上他们,以免遭遇不测。”
因了从前她于闹市中被人挟持的事, 在她个人安危的问题上府中上下总是出奇的一致。谢云谏更是早早地亲自从州郡并中挑选了十几名长相凶狠、威武健壮的士兵, 充当她的侍卫。
识茵只好同意, 遂启程, 前往位于城郊的慈幼庄。
庄子在郡城西边一里的位置,马车在庄园门前的两个石狮子旁停下,孩童的欢笑声从庄中传来,清脆如溪水溅玉。
慈幼庄的管事早已率着一干杂役恭敬地候在门下,一番见礼后便要迎识茵进去。十几名士卒立刻涌上前,浩浩荡荡地在前开道,倒把那老管事吓得趔趄退后几步,摔倒在地上。
“几位壮士,几位壮士可真是生得威武啊……”他僵硬地笑着,花白的眉毛都似跟着打颤。
“罢了罢了。”
识茵有些无奈地道,“你们还是留在外面吧,在外面就吓到了管事,进去以后,吓到了孩子可怎么好。”
几人只嘿嘿地挠头笑:“侯爷就是看俺们长得凶,才叫俺们来保护夫人呢!”
知他们是好心,识茵也笑了。
然这是在义兴,这座慈幼庄也是郡府下属的结构,哪有那么多危险。
遂只带了云袅进庄,跟随而来的将士全都候在了庄外。管事佝偻着背点头哈腰地将二人迎入庄子里。
这庄子原是阳羡吴氏的产业,进入庄内,触目假山影壁,花草奇石,白墙曲折如龙蛇疾行,灵草冬荣,犹有松青柳碧。
庄内静悄悄的,并无孩童的身影。
识茵有些奇怪,方才在庄外时,孩童的声音便很明显,如何进庄之后,却不见人影。
管事笑眯眯地道:“启禀夫人,孩子们现在膳厅用饭呢,要不我现在去请他们过来?”
她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去吧。”
思绪回笼,又觉是自己多思了。这是吴家从前的宅子,大家族人多房子也气派,膳厅修得里面些也是情理之中。
越往里走孩童的声音则越清晰,无疑证明了她的猜想,身在膳厅外的院子时,便连孩童们追逐打闹与打碎锅碗瓢盆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听见有老妇人唉声叹气地道:“别跑,坐下慢慢吃!仔细摔了碗!”
屋内嘈嘈杂杂,似是有二三十人之多。识茵边走边问着庄内的情况,主事亦一一回答,很快,就到了膳厅门口。
那膳厅的门却是虚虚开着的,里面并无一人,方才的那些动静也消失不见。主事笑眯眯地说:“顾夫人,请吧。”
阖郡皆知她如今的姓氏是苏,何来的顾夫人?识茵心中已腾聚起不好的预感,戒备地看着几人:“你们到底是谁?”
那主事也不再与她虚与委蛇,径直掰过她肩将她往屋中推,云袅吓得尖叫,扭头欲往外跑出去报信,也被剩下的丫鬟仆役擒住,将主仆二人强塞进屋子里。
一进入屋中,识茵彻底愣住了!
屋中哪有什么打饭的厨娘与追逐打闹的小孩子?空荡荡的大厅内,唯有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以及,一名伶人装束的男子!
“楚兄真是宝刀未老,不愧是我们会稽最负盛名的口技艺人,技艺还是这么的出神入化。”那主事笑着说。
会稽,口技。
识茵迅速反应了过来,目光都变得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