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1 / 1)

谢明庭回过头来,看清是她, 微微一愣:“夫人怎么来了?”

“府台有所不知。”识茵还不及说什么, 方才那名掾属已很高兴地凑了过来, “方才朱家村的人过来闹事,是夫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才把他们劝了回去。不然现在还堵在这儿呢!”

竟有此事。

谢明庭微微惊讶,遍布血丝的眼也不由流露出一丝赞赏:“有劳你。”

识茵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又期盼地望着他:“我没有说错什么吧?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谢明庭道, 四目相对,看清她眼里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担忧,又微微一笑, “有夫人这样的贤内助,是我三生之幸。”

许是当着众人的面,识茵的面上竟腾起淡淡的热烫, 扭捏低眸。谢明庭又轻轻掌住她肩,头低下来,近乎耳语:“茵茵先回去吧, 处理好公事, 郎君就会回来的。”

识茵原还想问谢云谏的情况,他已别过她同云袅交代:“送夫人回去。”随后匆匆往府衙里走。

一众掾属也都同她行礼跟了上去, 识茵才冒出心头的那句话只得咽下,目送他风尘困顿地身影进了义兴郡府大门。又很突然地想到, 他昨夜, 是一夜都没有休息么?

因了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识茵便都是心不在焉的。云袅打趣她:“夫人这是担心侯爷呢。”

“侯爷不在夫人身边, 夫人的心也跟着侯爷去了。”

“才没有。”她低低地反驳着。但在眼下这个境地,这话显然欲盖弥彰。

果不其然,云袅敛了笑意,却是劝她:“其实奴看得出来的,侯爷喜欢夫人,夫人心里也有侯爷,正因为有,夫人才会放心不下。”

“既如此,过去那些事,就让它们都过去吧。夫人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好好和侯爷过日子不成么?”

郡主,可还是等着抱孙子呢。

识茵仍是怔怔的,自顾消化着云袅的话。

她在担心他?

她心里有他?

可她不是该厌烦他么?又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她又到底是怎么了呢?

这日,一直到日落黄昏,谢明庭才回来。

忙碌了一日一夜,他眼中血丝未退,风尘困顿,显然是劳累狠了。识茵忙命云袅上了热了好几遍的“午膳”,又嘱咐:“对了,记得烧一锅姜汤。等二公子回来就端给他,可别着了凉。”

她还记着昨夜的事,谢云谏淋了半夜的雨,又在水里泡了小半夜,眼下已然入秋,正是风寒邪祟之气侵体的时候,若是感染风寒可就不好了。

云袅走后,她又亲自端来了银盆进供他净面。谢明庭如何看不出她在等他,他在桌畔坐下,在她靠过来时轻轻攥住她手臂一拉,便将人拽入怀中坐在了腿上。

“你做什么……”

识茵又羞又惊,又忍不住扭头看向洞开的门外,担心会被人瞧见:“你别这样……”

“我怎样?夫妻亲密不是天底下最寻常之事么?”谢明庭视线扫过她通红如煮熟虾子的脸,淡淡反问。

又道:“茵茵在等我?”

他一只手还牢牢攥在她腰上,识茵挣脱不掉,只好由他,又气恼地嗔他:“谁和你是夫妇,谁又在等你,真是不要脸。”

若不是等他,白日巴巴地跑去郡府做什么,一口一个“我夫君”唤得亲热,等到这会儿也不肯用饭,还说不是等他。

谢明庭心中都泛起如饮蜜糖的甜。他无声抿抿唇,指尖轻捏着她小下巴把人转过来。那嘴硬的猫儿又担忧地问:“事情都解决了?”

他搭在她下巴上的指微微一顿,摇了摇头:“算不上解决,眼下,只是依靠分洪解除了郡城之危,然暴雨之后尤易引发山洪,已叫人去各个县通知了。”

“再且,分洪淹了长兴那边几个村庄,郡城的水利设施也有所损坏。得着手准备赈灾之事了。”

他将如今境内的情况简单说与了识茵。因大坝守住,太湖水没能冲到郡城来,只冲垮了太湖边那一截堤坝,约有数百尺之宽,整体局势尚算可控。

此外,也就是被太湖水淹没的几百顷茶田与附近的朱家村、吴家村等村落,以及分洪所致的长兴几千人受灾的问题了。谢明庭来时就已看过义兴郡志,对这些事早有预料,如今也已吩咐下去,在城西建造营地与药庐,用以安置流民、接收疫病病患。

如今,郡内灾民是三万,官仓里尚有三万石粮。三万灾民,每人每天按三两赈灾,每天的消耗量便是九千斤、七十五石,足够灾民吃四百天,尚且应付得过去。

而为防止未受灾的百姓冒领、流窜闹事,他又下令将粥棚设在了太湖堤坝、受灾河道等受灾严重的地方,鼓励灾民参与修筑堤坝、疏浚河道的工程中。

这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子了,“若岁凶旱水溢,民失本,则修宫室台榭,非丽其乐也,以平国策也”,以工代赈,既能赈恤饥民,又能修缮堤坝城防,可谓一举两得。

他行事计划都有条不紊,识茵听罢,渐渐放下了心。

又问:“云谏呢?我听闻,昨晚是他替你下的水?”

谢明庭眼中微黯。

“嗯。”他平静地承认了,“云谏还不知道,今晨洪水退去后我们就分头行动了,我去了长兴主持分洪,他和燕栩他们去提醒各个村庄小心山洪。我原以为他会先回来,没想到现在还没回来。”

奔涌的洪水何等凶险,他分明对不起云谏,云谏竟还替他挡水。

识茵想起去岁诱捕阳羡吴氏时也是谢云谏扮作他、自己却以身涉险,良善若此,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对不住他。”

“我知道。”谢明庭道。

他从来都知道。

从他染指怀里的女孩子起,他就对不住弟弟。

他也从来就比不上弟弟,弟弟单纯又良善,即使被他伤害也还心软护着他,就只有他,倚仗着这份兄弟情谊,肆无忌惮地伤害弟弟……

他欠云谏的,真是今生今世也无法偿还。

“好了。”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谢明庭及时转换话题,“茵茵,你喜欢我吗?”

“你还是别问这个问题吧。”识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