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BY顾凭阑
从和亲公主到开国女帝。(利益至上野心家×忠心耿耿疯批狂犬)
赵明闻生前是人人喊打的佞臣贼子,手持天子剑,政令出其口,权倾朝野,号令群臣,是天子最忠心的鹰犬。
她曾以为自己一生都会这样不干不净地苟活,却又被花团锦簇下百姓的惨状所震动。于是利剑刺向了主人,她妄图掀起覆灭王朝的潮涌,然而终归功亏一篑。
再睁眼时,赵明闻回到了十六年前,正踞坐在前往异国的车銮上,因遭逢袭击而奄奄一息。她仍旧是那个身处群狼环伺之中的女孩,却坚决折身去往了另一条路。
延昌帝封这个年幼的女孩为义成公主,令她和亲魏国,又嘱托这个早孤的孩子定和议,平纷乱,庇佑大梁子民百年安定。
谁想大势难以挽回,一切终归不随人愿。
天灾人祸,朋党攻讦,皇权禁锢,积重难返。大梁皇帝已然老迈,魏国虎视眈眈,继承人却尚未长成。
朱门高第馔玉炊珠,欢纵无度;升斗小民典妻鬻子,啼饥号寒。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她选择再一次拔出了剑,从和亲公主到外交女官,终到权柄在握的女帝,赵明闻竭尽一生,始终不曾忘记自己初时所立定的理想,生死从未改变。
第67章
◎只要她平平安安◎
留在新安, 她能做什么呢,识茵想。
她是没可能再厚颜跟去上饶的,这段时间, 她已是十分叨扰伯父伯母了。况且她早晚还要去往荥阳, 继续查母亲的线索, 若去了上饶,又不知要何时才能北上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都在新安求职,先是去衙门给自己补办了户籍得益于朝廷“大索貌阅”的政策,这件事倒是出奇的顺利,只是她没有房子, 只能挂在秦衍夫妇名下,化名秦茵。然而求职之事却与她事先设想的不同新安不缺绣娘,她跑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绣坊, 也没见缺工的。
又一次被拒绝后,她垂头丧气地走出绣坊大门。岑樱夫妇并那个唤作伏青梧的侍卫大叔正在外面等她。岑樱安慰她:“先不急这个,我们初来乍到, 先熟悉这里这里的环境,你这丫头怎么总想着给自己找事做呢。”
中年美妇和蔼慈爱,望之可亲, 更像极了记忆中的母亲。识茵鼻尖都漫开一阵酸涩。她嗫嚅着唇道:“是, 阿茵知道了。”
几人于是又往回走,途径一片人烟稀少的街道时, 道旁店铺间忽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我打死你个臭婆娘”,伴随着女子的惨叫, 一道人影径直从店中飞了出来, 滚落在地上。
竟是一个女子。
她头撞在一旁的石柱上, 嗑出了血, 但气息尚在。店中紧接着冲出个满地横肉的中年汉子,自地上拎起地上的女子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口中振振有词:“臭婆娘!看你还敢不敢偷人!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偷人!”
女子唯是哭求哀嚎,头发都被扯落大半。四周邻居闻讯纷纷探出了头,见怪不怪:“唉,好端端的怎么又打起来了。”
“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
“不知道啊,得有七八回了吧。”
那妇人的惨叫声愈来愈微弱,识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正犹豫着要上前阻止,身侧的岑樱已生气地喝止道:“住手!”
她话音才落,伏青梧已冲了过去,极轻易地擒住对方重又抡起的拳头。那汉子怒气冲冲地扭过头来:“你谁啊你?!我教训自己的婆娘与你有什么相干?!”
他挣扎了下,却纹丝不动。伏青梧面无表情:“路过之人。”
既有人出手制止,四周围观的人群都好似纷纷活了过来,忙围过去照看地上的妇人。她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地呻|吟着。岑樱也拉着识茵着急地奔过去:“谁去找个医师来看看啊。”
然而还没有走近,人群里突然爆发出惊异的一声:“不好,没气了!”
识茵脚步一顿,足底忽漫起无尽的凉气。
于是一场民间常见的丈夫殴打妻子事件就此升级为杀人案,很快有人报了官,来了衙役及仵作,将被打死的妇人与那行凶的中年男人带去了郡府。
识茵一干人及四周围观的百姓作为见证者也被请去了衙门,将原本宽敞的府衙大厅堆得满满当当。新安本地的郡守嵇沧嵇郡守是个年逾四十的瘦弱文士,不耐烦地捻了捻嘴角的两撇小胡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听说你把你婆娘打死了,可有此事?”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中年男子一下子现了形,跪下来伸冤道:“回府台,小人冤枉啊。”
“这婆娘之前偷人,还不承认,今天吵起来,互殴了几下,结果她自己福薄死掉了,小的也不是故意的啊。”
分明就是他将人活生生打死的,竟还狡辩是互殴不小心把人打死。饶是识茵一向好脾气,此时面对这等毫无悔过之意的嘴脸,也气得微微身颤。
无它拜她从前闲时所读的那些律法所赐,她很清楚时下对于“故意杀人”与“过失杀人”判决的差别。故意杀人是死罪,但若是“不小心”把人打死了,又是夫殴杀妻,其罪较打死一般人减轻二等,顶多也就杖责三十。
果不其然,郡守的下一句便是召了堂下的一名作为证人的邻居:“他说是互殴不小心打死的,是这么回事吗?”
邻居支支吾吾道:“也算是吧……打起来的时候我们也没瞧见,只听见争吵。以前他们也经常吵的。”
郡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事情就很清楚了。”
“死者系夫妻相争、斗殴致死,伤人者主观意愿上不存在故意谋杀,故此案属于过失杀人。”
“《魏律》,‘诸过失杀伤人者,各依其状,以赎论’,夫杀妻,减罪二等。打他三十大板,把人安葬了吧。”
这判决看似有理有据,四周百姓虽然尚有些许疑惑,也都跟着迷茫地点了点头。唯识茵在心中摇头:“不,不对。”
她一时不察,竟将心中的话也说了出来。鸦雀无声中这一声便格外明显,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其中就包括跟随在旁的秦衍夫妇。
糟了。
她在心里暗叫不好。
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虽然同情那被打死的妇人,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更不敢贸然出头。
她也从没有公开和人辩法的经历,最多也就是私底下看了几遍《大魏律》,且和谢明庭讨论过登州那个杀人的案子。她能保证自己的观点就能服众吗?!
那一声格外明显,大堂上的郡守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黄豆大小的眼睛在厅堂里四处乱窜:“是谁在说话?”
众人的目光都无声无息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一种无声的指认。岑樱见状要出声,却被丈夫拉住,摇摇头示意不可,随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识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