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1 / 1)

干涸发红的眼眶又滴下泪来,他冷静下来,又一一拭去,问:“你们觉不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

“会不会,是吴郡陆氏和吴兴沈氏那帮人伺机报复?”

他这次南去查案,大大得罪了江南诸郡的几个士族,其中,被他缉拿归案的主犯、前建康郡守陆静即出身吴郡陆氏。

陆氏在当地根深蒂固一手遮天,曾想行刺他,在朝中也广有内应,未必没有可能是他们出手。

谢疾谢徐两个互看一眼,亦是犯难。

他们都是陈留侯府的家生子,此次跟随二公子南下查案,不太能了解京中发生了何事。但也本能地察觉到,那位少夫人的死实在太过凑巧,怎么看也怎么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其中最有可能的,便如郎君所言,是罪党余孽。

“要不,郎君去请大公子帮忙呢?”短暂的思索后,谢疾提议道,“大公子不是任职大理寺么?他既判过那样多的疑难杂案,定能一眼瞧出端倪。”

“你说的对。”谢云谏如梦初醒,喃喃应道,“我现在就去找长兄!”

他扭头就往鹿鸣院跑,陈砾正守在门外,见他过来,忙叫住他:“二公子!”

谢云谏急道:“我哥呢?我有事要见他!”

陈砾却变得期期艾艾起来:“这……侯爷现在怕是有些不便……”

不便?这么早他就睡下了吗?谢云谏微惑。

猝然一阵心悸,旋即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谢云谏脸色霎时黑沉如墨!

茵茵才去了多久,他身为长兄,理应服以小功之丧,丧期五月。

而他,竟是连一天都按捺不住!又和他的“音娘”在房中颠鸾倒凤!

这简直有些过分!

他既怔然又气愤,然则为着给妻子守灵,却还寸步不得离开。只能长长叹了口气,泪落潸然地继续守灵。

夜色渐深,明月西沉,商阳院灯火未熄的时候,暗室中那一截红烛已经燃至了烛底。

室中安静得可怕,顾识茵早已熟睡过去,瓷白的脸在幽微烛光里明莹如玉,几缕汗湿的发贴在额上,双眸轻闭,像一株才绽尽了芳华的昙花,刹那枯寂。

谢明庭移开脸时,瞧见的便是昏暗烛光里她一动不动如死亡般的沉寂。他尝试着唤她一声:“茵茵。”

还是没有回应。

她很乖顺,安安静静如一只猫儿俯在他怀中睡着,一丝呼吸也不闻,连颈上的铃铛也似喑哑,寂寂无声。

谢明庭薄唇微抿,心上终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个狡黠得像只猫的女孩子,终究还是落在他手里了不是吗?她总那么多谎言,只在这时候出奇得真实。真实地沉溺,真实地乖顺,真实地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刻也不能分离。

所以啊,他就要这样的她。既不肯爱他,就逼她爱他好了。

*

次日,清晨。

谢明庭才从密室中更衣出来,意料之中地,遇上了寻上门的弟弟。

“阿兄。”谢云谏唤他一声,嗓音却不复往日的亲昵。

他身上去拿衣架上搭着的、为弟妹守丧的丧服,见弟弟一身雪白、熬红了眼委屈又忿怒地看向自己,纵使早已料到,心底仍不受控制地漫开了一丝愧疚。

“你来做什么。”他压下了那股情绪,轻描淡写地问。

谢云谏气道:“你说我来做什么。”

“哥,你再荒唐也要有个限度。茵茵前夜才去,尸骨未寒,你,你再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几天吧,怎么能……”

毕竟涉及到兄长的内帷事,他不好直言,唯像一只发怒的小兽,赤红着眼气结地看他:“你真是太过分了!”

意料之中的事。谢明庭不动声色,唯端起茶水来浅饮一口,口吻淡淡:“那是你的妇人,与我何干。”

谢云谏眼神一黯。

是啊,识茵嫁过来才三个多月,除了自己,谁会在意她的生死。他颓然摆摆手:“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了。”

“怎么了。”谢明庭问。

他虽是询问,实则心里也猜到。云谏,哪里有那么容易就相信顾识茵的死,大约是起了猜疑,故而来问自己这个长兄。

只是,他现在绝对想不到,做下这一切的,就是他这个长兄罢了。

谢云谏心头稍暖,遂同他说了自己的猜测,提及妻子的死,又激动地落下泪来:“若茵茵当真是死在他们手里,我定要叫那些人血债血偿!”

“阿兄,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一定要帮我。我知道,在你和母亲眼里或许茵茵算不了什么,所以她的死你们也就不关心。可那是我的妻子,我不信,我不信茵茵会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帮我好好彻查此事……”

他言辞恳切,说至激动处,眼眶深红,紧紧握住了兄长的手。

那只手清晨才碰过识茵,此时却被弟弟握住……谢明庭眼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冷光,谢云谏一怔,哥哥眼中又柔和下来,轻轻拂开了自己。

“也许吧。”他轻声说道,“你先冷静冷静。现在,不是什么证据都还没有么?”

谢云谏却激动起来:“我知道的,一定是他!一定是!”

“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圣上先前派去的那些人什么都没查出来?为什么我初到建康的时候,陆静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搜到?”

“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他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一个“高”字,意指已经致仕的前任尚书令、帝师、太傅高邺。

“那些江东士族不满陛下很久了。”谢云谏道,“我怀疑,高太傅是他们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