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兄长都回了陈留侯府,二人没有回府,而是单独乘车去往修文坊看望正在备考的苏临渊。
十月即是会试,时间紧迫,识茵不欲过多打扰,只是带了些从文庙求回来的符与素面团子,祝愿他高中,随后便要离去。
苏临渊却单独叫住了识茵,以要嘱咐她几句体己话为由,将她拉入了内室,又折返去关门窗。
识茵觉得奇怪:“兄长有何事要同我说。”
苏临渊脸色凝重:“茵茵,你实话和阿兄说。”
“你和你的那个大伯,怎么回事?”
第45章 (原40)
◎烈火◎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识茵心间猛然一颤, 她白了脸色:“阿兄何出此言?”
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被编排被造谣的气愤,而是担忧。苏临渊心头已明了大半。
他面色颓然,自袖中抽出一封书信推给她:“你自己看吧。”
原来他今日出院门买毕罗, 回来时书案上就多了这封匿名信。那信是以一位陈留侯府奴仆的口吻写的, 信中详细叙述了陈留侯府李代桃僵致使她被骗婚、失身大伯的经过, 不仅失身,更在谢家二郎回京后被像货物一样还给他,被迫继续和他通|奸……
苏临渊的心都揪起来了,失声追问:“是不是这样?茵茵?”
“差不多吧。”兄长自小聪明,瞒不过他, 识茵没否认。
至此,苏临渊心间最后的那点侥幸也如烟云散。他气愤地道:“茵茵,陈留侯府简直欺人太甚, 谢二公子知道事情了没有?他知道他哥哥和他娘的行事吗?会为你做主吗?他不管,我,我们去报官, 请官府来做主。”
“我就不信了,陈留侯府再是权势滔天,还抵得过这郎朗青天吗!”
他这才明白为何自己来京居住, 忙前忙后的都是那位大理寺卿, 她的夫兄。
大理寺少卿,全国最高司法衙门的第二把手, 曾被圣上亲口称赞“如圭如璋,令闻令望”的人物, 竟也知法犯法, 做出骗奸弟妹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相较于兄长的忿怒, 识茵这个当事人的反应却冷静得多。她只是轻轻摇头:“云谏还不知道。”
又劝他:“阿兄莫要冲动, 你当务之急是要好好温书,参加来年的会试,不要为了我的事耽误你的正事。”
“可他们这样欺负你……”
“那阿兄难道要将事情抖出去,让我也声名狼藉吗?”识茵反问,“阿兄有没有想过,事情一旦传出去,那些流言会如何编排我?”
苏临渊哑口无言。
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平的,分明她是受害者,却要惧怕事情暴露后可能遭受的流言蜚语,从而忍气吞声。
他也知道这些年表妹在顾家受了多少委屈,因为姑母,她是断然接受不了那些有违纲常的事的,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他想不出办法,只磕磕绊绊道:“事情解决后,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生活的。”
识茵微微一笑:“没事的。我都可以处理好的。”
“阿兄是读书人,理应发奋读书,将来取得功名,在朝堂为官,我和舅舅才有了依靠。”
识茵最终劝住了表兄。
谢云谏并没有过多地盘问她和苏临渊的谈话内容,这毫无保留的信任反令她内心不安。行至半路,恰逢遇上他从前的同僚,硬要拉着他叙旧,识茵便独自返回家中。
想了想,却揣着那封信,径直去了鹿鸣院。
整个侯府都是他的眼线,她也没什么可遮掩的,直截了当地进入房中。
谢明庭正在窗边书案前写给女帝的表文。知道是她,他头也不回:“你来做什么。”
她径直将书信交给他:“这是我表兄今日收到的信,你看看吧。”
“他们理应是奔着你来的,想指使我表兄去告御状,把事情闹大。”
“我不想我们的事传出去,这件事,你理应解决。”
闻至此处,谢明庭终于搁了笔。
他回过身来,一张脸如覆寒霜。随后接过那封信冷淡扫了几眼,却是径直撕碎了扔进废纸篓。
识茵柳眉顿蹙:“你……”
“事情不会传出去。”他冷淡地道,似一种承诺。
识茵麻木地点头:“最好如此。”
她原欲离开,想起他这几日反常的沉默,担心他又在酝酿更大的阴谋,终究还是停住脚步:“那天的事你不要在意。”
“他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他不知道是你送的,他只是不小心弄碎了,你送簪子给我,我心里其实很欢喜……”
这话说得违心,只为安抚他而已。她隐隐感觉到如果放任事态发展他不会放过她,只能先说些好听的话来稳住他。然对面坐着的男人忽然抬眸:“当真?”
“是。”识茵目不转睛地看他,谎言说过千万遍便格外地从容真诚,“我毕竟曾把你当夫君,我喜欢过你,并不是假的。我只是……只是事情太荒唐了,你要我怎么接受呢。”
“我也知道你的心,你是世间一等一的郎君,你喜欢我,我很荣幸。从前,我也并不是不喜欢你。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要我怎样我都愿意。可是……”她轻言细语地说着,忽而苦涩地摇摇头,“一女不能侍二夫,明郎,我只希望你能替我多想一想,你可以不在意名声,但事情一旦传出去,我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你可以不在乎身外之名,我不能!我是个女子,你应当知道,我们的事情一旦暴露,等待我的只会是万劫不复。”
“我说过,这些我都可以解决的。”谢明庭道,“我们可以到江南去。”
她还是摇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瞒是瞒不住的。”
“我母亲的事,你也应当已经知道了吧。我不想重蹈我母亲的覆辙,不想一辈子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更不想周旋在你们兄弟二人之间,我只想清清白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