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桓青心里的火气一点一点地起来。
在电话铃声响起时,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你是蜗牛啊?!就这么几百米,在那转来转去。行了行了,你给我挂门口吧。”
“对、对不起。”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上去唯唯诺诺,讲话的语气有点奇怪的用力。
“我是不会说没关系的,是你超时了知不知道!”
桓青啪的一下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桌上时,忽然又想起那种社会新闻,什么外卖小哥往别人的外卖里吐口水啦撒尿啦之类的。
他想刚刚应该稍微控制一下……控制你吗个头!他美好的新的一年都被彻底摧毁了!全是因为这个愚蠢的外卖小哥速度慢得像个乌龟!
桓青想来想去,打算一会不吃了,还是随便煮个泡面填填肚子算了。
门外空空如也。
门把手上,地面角落里,楼梯栏杆上,全都没有外卖的踪影。
不会直接被他扔了吧?那他一定要投诉,要让平台把这种情绪不稳定的社会毒瘤开除,让他再也不能霍霍别人的外卖,就当为民除害了!
留在屋内的手机叮铃叮铃地响起来,是那种系统自带的来电提示音,从买来开始就没换过。
桓青一把碰上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楼上某个看完春晚刚入睡没多久的倒霉蛋被吵醒,痛苦地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他住的这幢楼里好像有个疯子,上次也在半夜发神经。他暗暗发誓,如果那个人敢再来一次,他肯定立刻冲出去和他理论一番。
不过今天就算了,毕竟是大年初一啊。
只有那一声,后面就再也没有了。被子下的脑袋昏昏欲睡,在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自我宽慰中,重新进入了睡眠。
楼下外卖超时的倒霉蛋还没睡。
桓青正握着手机和人激情输出,叽里咕噜到最后,全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对方连半个字也没骂回来,哦不对,半个字是有的,不过他讲话实在太慢了,直接被桓青的骂声盖了过去。
骂着骂着,桓青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有点奇怪啊,往常这种情况,就算对方不和他对骂,也早就把电话挂断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好像就是乖乖待在对面让他骂。
脑海当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个小萝卜头的形象,就像是以前上学的时候被拎到老师办公室的同学一样,低着头站在那儿,老实得就像个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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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生出一股欺负未成年人的心虚,暴怒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
“……你说话啊你。你哑巴啦?!”
“不不不不……”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手足无措,像个坏掉的复读机。
桓青下意识接了句:“不你个头,你结巴啊。”
没想到对面终于大声了一次,斩钉截铁地说:“嗯!”
桓青:?
桓青张了张嘴,稀里糊涂地又问了一遍:“你有口吃?”
对面的人轻轻呼了口气,说:“有有有……有的。”
“你不早说。”桓青回怼了一句,心里却不像嘴上那么理直气壮,浑身上下都生出点不自在来,抬手挠了挠半干的头发。
不过对面的人倒没有得理不饶人,说话的声音依然像刚才那样,软绵绵的,听上去就很好欺负,音色又很年轻,更加坐实了他在桓青脑海中小萝卜头的形象。
“找找找、找不、不到!”费劲地将这几个字说完时,他总算长出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大事。
确实是件大事。这回桓青没打断,等他讲完才问:“你现在在哪?”
汪浔站在路灯下,无助又茫然地抬头,朝周围望了一圈,终于在树枝掩映下找到了一个掉漆的楼号。
“3、3……”他一字一顿地说了两个三,中间的十是没有的。
不过桓青还是听懂了,因为第3幢离这里很远,在马路对面的一期,不可能是外卖员所在的位置,为了确认,他又反问了一遍:“33幢?”
“嗯!”电话里,那个声音又努力地补充:“树!挡挡挡……挡住、住了。”
听上去有点可怜。
“好吧,你待在那不要动,我过来找你。”
汪浔其实是有点委屈的。
当然,事情的起因是他找不着路,让人家的外卖超时了。他是有很大错误的,也准备好迎接客人的怒意了。
因为口吃的原因,他在送外卖的过程中最常说的话,除了练习八百遍终于可以流畅说出来的那句“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就是“对不起”这三个道歉的字。
但是,汪浔心想,但是也不能这样骂他啊。
不过那个人一听说他是口吃,马上又不骂他了,看来还是心地很好的。
有些人听了还要说一句:“口吃出来送什么外卖啊。”
这年头,聋哑人也能好好地送外卖呀,口吃怎么就不能送了呢?
其实他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样编辑短信,不去打电话和人说话沟通。不过汪浔心里还是有那么个念头,他想要锻炼一下的,说不定就会越来越好呢?
打外卖电话这样的场景,至少比学校里面对面的场景好一点,让他没那么紧张。
当然,今天这样找不着路,被大骂一通的情况是例外。
他太紧张了,感觉毛病更严重了,连两个字都不能一次性顺利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