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峰一个人凌厉的独舞渐渐变成两个人火热的双人舞,主导的那个受了鼓舞,余宝笙只觉得从来没有见过乔远峰这样具有攻击性的亲吻,或许有,或许那次酒醉后大概也有吧,但是她记不得了,反正此时的她像是一片被觊觎待征服的土地,眼前的人野心勃勃跃跃欲试,而她的心里居然也有一种将要被征服的亢奋。

觉得身下的人一点一点地变软变柔,刚才还睁大的眼睛逐渐地半合半离,乔远峰忍不住啮咬余宝笙的颈,她本能地头向后仰,两只手抓着他的上臂,居然有些力气,隐隐地抓着痛,可是这痛却刺激了身体某处的更痛,如果起初只是出于本能或者试探,而此时俨然已经受到鼓励和怂恿。

灯光早已被乔远峰打开,调出昏黄的光晕。

乔远峰似乎读得懂余宝笙眼里的困惑,几乎每到一处都会在她的耳边吐露一个名词,货真价实的医学名词,余宝笙渐渐地慌张烦躁起来,这让她想起来上学的时候,老师会对着一张人体解剖图一个一个细小器官地指着考大家,她本能地想重复他说的每一个名词,却发现嗓子像被堵了什么东西,一个完整的音节都说不出来,乔远峰盯着她笑,甚至在她耳边说那些词的拉丁文,他告诉她她们的来源,余宝笙快哭了,她说不出,不知道,全部不知道,这些与她相伴了二十多年的身体部分在乔远峰的嘴里和手下都变成最陌生的部位,明明是她拥有她们,可是他却比她更了解,所以她只能被动得等着他来告诉她。

终于这一堂基本生理卫生课上完,余宝笙昏昏沉沉的脑袋最后听见乔远峰说了一句话。

“好学生可以学得更快更多一些。”

果然便学得快且更多,一学便学到后半夜,哪有这样的教学,这是体罚,后知后觉的余宝笙在不平静的夜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困顿地想。

早晨两人一前一后开车到医院,在地下车库,乔远峰拉住余宝笙,早晨到现在,余宝笙几乎就没有正眼看他,乔远峰又不敢戳穿,温柔地说:“别太累,有机会就偷懒一下。”

余宝笙脸色绯红,四下看看,才低恨声道:“你干的好事。”

乔远峰忍不住在绯色的脸上啄了一下,这才放开余宝笙。

到科里,余宝笙没想到遇到郑良,郑良冲余宝笙打过招呼,余宝笙有些诧异郑良一大早过来干嘛,那边陶主任手臂搭件白大褂,穿一身西服匆匆忙忙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余宝笙,忙道:“宝笙,我有急事出去一下,今天我们这里有会诊,你接待一下,病人情况你熟,前几天讨论过的,20床。”

说着话陶主任冲郑良示意,两人风一样地从余宝笙的身边走过,经过余宝笙时郑良再次颔首,几乎是耳语般地说声再见。余宝笙边进办公室边想郑良这个人礼仪风貌真不错,要她说啊,比那个曲诚更适合何轻轻。

周一向来都是事情多,等余宝笙把一番事情做完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发现手机里有几条短信,都是乔远峰发来的,心里微微安心,无非是嘱咐她别太累,余宝笙忍不住笑,然后又捂住脸遮住眼底浮起的湿润。

其实可以不这么矫情的,不是吗?昨夜也是你情我愿,落花有意流水多情,可是余宝笙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第二天起来坦然面对,不是生理上的担心,而是心理上的不安,只不过一夜,当她醒来摸着身边空了地方,忽然心里像坍塌了一块,直到看见椅子上搭着的衣裤才松口气,当手指从光溜溜的心脏处滑下时,余宝笙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开始对感情患得患失。以前多少次在这张床上醒来,没有负担、没有思量,可是就是这一夜之后,突然开始恐惧和酸涩,或者这一夜只是一个引证,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那么坚强。

正想着,旁边有医生捅余宝笙,“喂,怎么啦?”

余宝笙捂住眼睛让那点湿润尽快散去,一边随口说:“今天有些累,腰痛。”

“余医生,不要太累哦。”对方满是暧昧的语气,“你们一个北京一个上海,宋经理升职了吧,虽然钱好赚,但也辛苦啊。”

余宝笙猛然睁眼,她已经把宋向宇压到心底的某处,很久没有去想他,可是突然间同事的话却让她打个冷战,她选择对宋向宇的分手保持沉默,选择和乔远峰的恋情保持低调,可是却完全忘了这两个人在她的生活里已经都被大家熟知,如果真有一天她和乔远峰的事情公开了,恐怕再传的不是绯闻,大概是丑闻了。

“哦,是吗。”余宝笙无意识地应一句,她被突然想到的问题弄得一头乱线。

下班后余宝笙孤独地回家,今天的晚上乔远峰属于他的妈妈武琴,这是昨天已经说好的,她不能任性地把乔远峰叫过来陪自己,毕竟他们母子相聚也难得,他和她不在一时,可是无论是因生理上的不适应,还是心理上的焦虑,她现在的确是有些难过了。

看看卧室里的东西,早晨新换的床单被罩,没有一丝褶皱,太干净整洁反而显得清冷。供暖前的房间,尤其到晚上凉得厉害,似乎有些忍受不住房间里的孤独清冷,余宝笙冲过去把平整的床单弄乱,然后迅速拎着包又出门。真感谢父母在这个繁华的地方买了这所房子,闹哄哄地自有一种俗世的热闹,余宝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到人群里,走走看看停停,路过一家酒吧,气氛很好,有人在唱歌,余宝笙抬腿进去。

台上只有一个驻场歌手在一首一首不停地唱,余宝笙很节制地要了一听啤酒,慢慢地喝,想用酒意和音乐来驱散心里的孤冷,可身体却久久不见暖意。余宝笙招来服务员随便点一首歌曲夹带着点歌的钱交给她示意给歌手。

手机响,余宝笙接起来听见那边乔远峰焦急的声音。

“在哪儿?”

余宝笙觉得自己突然就被这话烘出了迟迟未到的暖意。

“我在外面。”

“我在你楼下,家里没人,你的车在,我不确定你会去哪儿?”

“乔主任,能来接我一下,好么?”余宝笙突然觉得脆弱,报出地名,安静地坐等。

看着乔远峰从车里下来,四处寻找店名,彩色的灯光映到他脸上,余宝笙想到那句“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不等乔远峰看到她,余宝笙就开门冲出去扑到乔远峰的怀抱里,好半天,在歌声的起起落落中,贴到乔远峰耳边。

“带我回家好不好,乔帮主,我冷。”

“我们回东边的家吧,我这衣服再不换都不好意思见人了。”乔远峰笑道。

余宝笙缩在乔远峰的风衣下面,点点头。

乔远峰握着余宝笙冰凉的手,连人带手包在自己的风衣里带上车,转身从后座拿过一束红色的玫瑰。

余宝笙轻轻抽出花丛里的卡片,上面写着:“红玫瑰的花语是送给我爱的人。”

花好

余宝笙细心地把玫瑰插到花瓶里,灯光下花朵娇艳更甚,说是花瓶,极为勉强,不过是从厨房里翻找出来的一只玻璃凉水壶,余宝笙歪着头打量自己的作品,也算差强人意,终究还是觉得有只漂亮合适的花瓶会更好,想起上次送佐芝夏的那只花瓶,也一两千块钱,可是跟乔远峰送那只一比,就变成后娘的孩子,也不知道佐芝夏后来怎么处理的。

“应该买只花瓶。”余宝笙有些惋惜。

“这个也很好,别具风味,比那些华而不实地也不差。”乔远峰凑过来看看,真心地点个赞,有人有花,这所公寓就真的像一个家了,从后面抱住余宝笙。

“我喜欢华而不实的,捷克的最好。”余宝笙故意说道。

乔远峰当然知道这酸味儿来自哪里,呵呵笑两声,自动回避。

“不过,也该买个花瓶,以前你就喜欢采点儿什么野花狗尾巴草插在瓶子里,东西买来,就由你折腾。”

余宝笙也笑起来,那时候在高原的小屋子里,她是爱摆弄那些野花野草,没想到乔远峰还记着这个,心里热热的,转头问:“今天不是陪你妈妈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原本也没什么,就是到酒店陪她吃个饭。”乔远峰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声音温柔,“本来也想着晚上回来陪你。”

武琴本人其实是个很强势的人,外柔内刚,尽管乔远峰对佐芝夏这门亲事已经亲口不止一次拒绝,但是在武琴看来,她给儿子选的这条路一定是通向康庄大道的。乔远峰回国已是错,跟芝夏分手是错,而现在芝夏挽回,而他一意拒绝,更是错上加错。别说她是真喜欢芝夏,就是这门亲事能给儿子带来的后福也显而易见,乔远峰能力不差,以后在医院竞选副教授,再以后教授,这样的社会地位,谁又能小瞧?看着儿子昨天对待芝夏的态度,武琴又气又急,她都打听过了,现在的乔远峰的工资也就比普通医生高些,他好好一身本事就打算在这里干着超负荷的工作,熬个满身病痛,最后拿一点儿工资退休吗?武琴对乔远峰这副死倔的态度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急的不仅仅是儿子的婚事,更是他的远大前途。

吃饭时只要说到前程婚姻乔远峰都不接任何话茬,等武琴一吃完饭,便说我还有事,先送您上楼。武琴一听柳眉倒竖,说是你那个医院又让你无偿加班了吗?乔远峰一听这个就冷下脸,说我是真有事,武琴恨恨地看儿子离开,心里也打定铁主意。

余宝笙不知道这些,乔远峰也不会告诉她这些,她只知道乔远峰的到来自己很踏实很安心。被乔远峰安抚到大床上,余宝笙想起上一次的酒醉未果的尴尬,果然是酒壮怂人胆,忍不住吃吃笑起来,乔远峰略一想,也明白余宝笙在笑什么,忍不住也哈哈大笑,笑毕弯腰圈住余宝笙,俯到她耳旁说了一句话。余宝笙先是一怔,满脸不确信,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指,继而脸色大红,气急败坏地挣扎着爬起来指着乔远峰道:“你……流氓!”

说着不解气又用枕头盖到乔远峰的脸上,被乔远峰推开,余宝笙闪到床边看看自己的手冲到洗手间,好一会儿才回来,看一眼靠在床头的老神在在的乔远峰,拿了枕头要走,结果被乔远峰眼疾手快扯住。

“要去哪儿?”

“我去隔壁,才不要和你这种变态睡。”余宝笙抱着枕头往门口蹭。

乔远峰趁着余宝笙愣神的空当,连人带枕头抱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