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忙,等过段时间吧,她也不是爱热闹的,我们打算两家人在一块儿吃顿饭就行。”

“那就好,既然结婚了,就安心好好过日子,你也不小了,该是开枝散叶了。”老主任摘下眼镜挥挥手让陆森出去,心里想,这孩子自小老成,居然也能办出这种事情,按他的想法,陆森该找个门当户对职业相当稳稳当当的姑娘结婚,画画儿的?这是个什么职业。

刚回办公室没多久,电话响,陆森接起来,一听是父亲的声音,嗯,比他料想地慢了一点儿。

“有时间吗,到我这儿来一趟。”

陆院长等儿子刚关上门,就扔了个台历过来,陆森躲了下,台历打到墙上又掉到地上。

“我怎么听说你结婚了?我的儿子结婚我居然还是别人告诉的,你倒来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昨天和我妈说过了。”陆森脸上毫无愧色。

“你明知道你妈妈最近没在家。”

“我昨天给您打电话了,您手机一直关机。”

“这还是我的错了?你就算给我打通电话,难道就算没有问题了?婚姻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像什么话,两边老人一个都不告诉,自己悄悄去领了结婚证,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怎么会是幸福的婚姻?”

“父母之命的也未必就是幸福的。”陆森冷哼。

陆院长知道自己又点了自己的死穴,他和妻子就是经父母包办的,这些年夫妻俩关系一直客客气气,却不亲密,尤其是那年他介入一次生活作风问题后,尽管后来他及时抽身而退,算是没有对自己的前程和家庭造成不良影响,但是夫妻关系更成为表面文章,连带着和儿子的关系都不好了,直到后来陆森出了事,父子两人的感情才有了回转余地,但也是时不时要呛几声。

缓过了尴尬,陆院长问了问还未谋面的儿媳妇儿情况,然后捏着眉心,说:“你妈妈周末回来,你带女孩子过来,家里人吃个饭。”

伍卿卿说她今天开始休婚假,晚上下班回来陆森特意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看了看自己的窗口,果然见自己的窗户开着,他又转到后面,厨房的位置亮着灯,万家灯火中终于也有一盏是属于他的。心里一下子涌上感动,这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妻子,以后还会有他的孩子。

伍卿卿听见钥匙响,从厨房跑到门口,陆森进门就看到伍卿卿扎着围裙浅笑的脸,叫了声卿卿,凑过去亲一下,换了鞋,脱掉外衣,进卫生间洗手,回头看伍卿卿已经把他脱掉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了,心里一暖,伍卿卿多细心啊,注意到他有洁癖,每天从医院回来衣服必定要洗,以前是钟点工来负责熨烫,刚才他发现伍卿卿已经把之前的衣服都熨烫得整整齐齐挂在衣橱里。陆森从后面抱住伍卿卿,亲吻她洁白优美的脖颈,伍卿卿怕痒,要躲,却被他拉回来。陆森在伍卿卿耳边满足地叹息道,真是小狐妖。伍卿卿回头疑惑地看他,你说什么,陆森笑,把伍卿卿抱得紧紧的,说,你以前每次来都跑得快,像《聊斋》里的狐女,又漂亮又飘忽,现在又这么能干,真是无所不能的小狐妖。伍卿卿想起来以前自己的大胆,脸红透了,又挣不脱,腾出一只手在陆森的腰上拧了一下,然后也吃吃地笑。

吃饭的时候,伍卿卿跟陆森说她有十天婚假,问陆森有没有假,陆森有些作难,他们肯定是有假的,只是最近不太好休,伍卿卿发现他为难立刻说以后有时间休吧。陆森惶恐地跟到厨房里怕伍卿卿生气,伍卿卿却笑着说,正好,我请两天假去一趟季县,陆森忙问做什么,伍卿卿说她一直给一家孤儿院做捐赠还偶尔过去做义工,最近有段时间没去了,过去看看。陆森说那我试试两天的假应该还可以,伍卿卿摇头说不用,让他把休假攒着等以后两个人出去玩儿,陆森想了想现实情况,答应了,虽然对小别离有些不舒服,但是心里对伍卿卿又有崇拜,小狐妖到底还有多少优点多少秘密没有挖掘出来,他怎么运气这么好挖到一个宝贝。

不过对于陆森不能休婚假,作为惩罚,伍卿卿让他去刷碗洗水果,陆森认罚,洗碗的时候,听着客厅里电视里的声音,回头看看小狐妖懒懒地窝在沙发里,姿态舒展,容颜美好,抱着他经常靠着的抱枕,真是窝心得要命。

饭后,陆森拉着伍卿卿到楼下散步,出了电梯,看一眼自动售货机,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情,最近得到超市补一批货,已经在这里买了两盒,眼看着又用完了。有认识的人看到陆森搂着伍卿卿,很八卦地打招呼,陆医生,和女朋友散步啊,陆森很客气地纠正这是我妻子,说了几次之后,伍卿卿终于意识到陆森出来散步的目的是什么,仰头看他,陆森刚矜持地打完一个招呼,然后低头在伍卿卿的唇上飞快地落下一吻,这才说,我不想他们用暧昧的眼光打量你,打量我们,再说,以后也就把有些事情挡了。伍卿卿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有些事情”是什么事情,总不过是介绍女朋友的那些事情吧。

伍卿卿第二天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画材去了火车站,季县虽然是辖属区,但相对较远,火车大概得坐两个小时,伍卿卿到车上找到座位坐下,拿出一本书却看不下去,只托着腮望着外面,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到现在才能平静下来想一想。陆森一早就有手术很遗憾连送她去车站的时间都没有,两个人只是在门口道别,一想到要有两天见不到面,此时的伍卿卿心里也有了戚戚之意。从认识到结婚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要说相处也只有三个晚上,何况一半醉一半睡,这样的婚姻不是胆大的决定那么简单定义,如果知道真相人们大概只会说是荒唐吧,可是陆森为什么要答应呢?想到陆森,伍卿卿心里有一点点暖,他待她真的是好,并没有因为那样的相遇而轻视她。她没有说谎,她不想谈恋爱了,她就是想很快把自己嫁了,她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嫁人,但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这样一个人。

下了火车,伍卿卿租了出租车到了孤儿院,看门人对她已经熟了,笑着打招呼,院子里早有熟悉的小孩子看到她,叫着“卿卿老师、卿卿老师来了”。

伍卿卿义务教孩子们画画儿,说起来更早的时候是捐钱,十岁的时候姨妈说人要做善事做好事,她顶听姨妈的话,就把过年的压岁钱拿出来让姨妈做主做好事,姨妈住在季县,说那就捐给孤儿院吧,后来便成了惯例,每年的压岁钱抽出一部分捐出来,再到后来她离开季县,再后来有人建议她去教小孩子画画儿,只是这几年工作后时间少了,更多是帮他们买书买颜料买纸张。伍卿卿一直以来有个计划,想举办一次孤儿院孩子的画展,不用多大规模,她就是想打开一扇窗,让孩子们多看看外面,也让外面的人多看看他们,孩子们不会因为缺失父母而少了生命的光彩,他们也有多彩的梦想,他们对生活也有美好的渴望。

伍卿卿到院长办公室,放下手里拎的箱子,院长过意不去,上面拨来的钱和各方面捐赠的钱花销受限,何况也不多,这些额外的想都没有想过,伍卿卿却跟她做思想工作,说她不用担心,只要孩子们愿意她来出这份钱,在院长眼里,伍卿卿和她姨妈一样都是好人,不只是这些,没有谁的慈善做的像她这样尽心尽力,持之以恒,在她还不是院长的时候她就开始,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

这次伍卿卿跟院长是想商量画展的事情,打算在明年六一儿童节办展览,她做了这几年的舞台设计也认识不少人,就想把以前模糊的想法付诸实施。她还想通过媒体对孩子们的关注,帮助他们以后的成长发展,有几个孩子颇有天分,她可以启迪孩子们,但是真当做一份技能培养,她也会有心无力,对于这个,伍卿卿是存了私心的。

在孤儿院的时光总是令人愉快,孩子们虽然生活简单,却纯真知足,生活惯常外的任何一点都会让他们喜出望外,伍卿卿每次来这里都觉得心是最安静的。陆森打来电话的时候,伍卿卿正和院长喝茶聊天,结婚太快,虽然形式亲密,但是夫妻间的熟稔和默契却还没有培养起来,说了几句吃饭没有、顺利吗,累吗,两个人就再没什么话说,好在沉默也倒不尴尬,最后还是伍卿卿想起来屋里的院长,说我正跟院长说话先不聊了,陆森又问她回来的时间,道过晚安才挂掉电话。伍卿卿的脸微微地热,刚才电话挂断的一瞬,她好像听到陆森说卿卿如唔。

院长见伍卿卿从院子里回来,看了半天,试探着问道。

“卿卿,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伍卿卿想了想还是把情况说了,和院长相处了这么些年,也是关心她的长辈,以前总是叹气,说这么好的女孩子该找个好好待她的人。

“院长,我……最近结婚了。”

院长一愣,旋即高兴起来,抓着伍卿卿的手,说我就说你的手上多了个戒指,知道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心里正猜呢,又说,是该好好的。

“家是哪儿的啊?”

“就是市里的。”

“市里的好,市里的好,凡事有个帮衬。”

“做什么的?”

“医生。”

“医生好,医生好,多好的职业。”

“多大年纪?”

“比我大四岁。”

“大一点好,大一点好,懂得心疼人。”

伍卿卿被院长逗乐了,说,您没见过他怎么就这么夸他呀。院长抿嘴笑,说,看你刚才接电话回来脸都红了,眼里带笑的,肯定好啊。伍卿卿被院长一语点破,脸更红了,她倒不知道她的眼里是带笑的,只是觉得陆森打来电话是挺让人舒服的。

临走的时候,伍卿卿跟院长说,画展差不多还有一年时间,就让孩子们随便画,缺什么跟她说。院长连声说好,又嘱咐伍卿卿别太忙了,毕竟是结婚了,以后这里打电话就行,不要总跑,先顾着点儿家,伍卿卿答应了,说没事儿。

再回到市里,伍卿卿有些愣怔,打车的时候很自然地报了陆森公寓的地址,这一次真的和以前有些不同,居然有些迫不及待想早点儿回来。

5、情浓

伍卿卿给陆森发条信息告诉她自己回家了,之前陆森打电话说晚上有台手术,要晚一些。走的时候没办法送,回来的时候也没办法去接,伍卿卿倒没多想,毕竟陆森也是有工作的,但陆森对于自己的表现很是抱歉半天。

家里当然没人,不过在餐桌上却多了一束鲜花,各种花搭在一起,插得很漂亮,开得正好。伍卿卿嘴角溢出笑意,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摆弄花,一定是昨晚买的,连花瓶都是现买的,虽然样式简单倒也大方,想着陆森绷着张脸去挑花,真是好笑,又想,大概是央着花房姑娘插的吧。把花拿出来剪掉一小节,再换上新水,这才回卧室换衣服,等都收拾完了,已经五点钟。伍卿卿不知道陆森什么时候回来,手机里也没有信息,大概还在手术台上。打开冰箱,拿出几样食材,做一个汤,又把从季县带回来的新鲜山菜洗好,等着陆森回来。

陆森一下手术台,就去拿手机,果然手机里安静地躺着两条信息,一条是她回来了,一条嘱咐他下手术告诉她,好准备饭菜。陆森弯了弯嘴角,刚要回一条,旁边有脑袋凑过来。

“陆主任笑得这么甜蜜,是因为佳人在等?”一起手术配合的一个医生开玩笑,“诶,小狐妖?谁啊?是嫂夫人吗?”

陆森脸上有些尴尬,这个名字被看到果然有些刷他的老脸,让他很失去了些平日的威严,但是因为心里甜蜜,脸也拉不下去,索性按黑屏,不理,快步就往出走。身后有人笑,他也不管,这是他心里最柔软的,怎么随便让他们看呢?

伍卿卿盘在沙发上看书,手机“嘀”地一声响,陆森说他已经下了立交桥,伍卿卿想了下那再有十来分钟该到家了,合上手里的书开始做饭。时间掐得刚刚好,陆森钥匙响,她的最后一个菜也该出锅了。

三天没见,甚是想念,看着伍卿卿穿着居家服带着围裙整治出一桌菜色,陆森很想立刻抱住她,不过还是洁癖占了上风,只在伍卿卿的嘴角偷了一个吻便去换衣服。陆森换好衣服回头见伍卿卿站在门口望着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上去猛地抱住她,嘴里喟叹,卿卿‘卿卿,手上已经行动起来,这两晚他几乎孤枕难眠,说也奇怪,以前一个人也睡得好好的,可伍卿卿只和他连着睡了这么几晚,他已经不习惯身边没有人了。伍卿卿哪想到陆森如此热情,偧着两只手,躲着他说,围裙脏,可是陆森此时的洁癖又没有了,几下扯了围裙下来,抱着伍卿卿到了床上。伍卿卿红着脸说你不饿吗,陆森反问伍卿卿饿吗,见她摇头,说,我也不饿。

两个胃部空虚的人扔了一桌子饭菜在外面,先解决心灵的空虚,伍卿卿几乎没有活路,像被按到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又像被扔在油锅里,正面被煎一会儿,反面被煎一会儿,从里到外,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