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歌以为邵司晨会再说些什么,不料他只是提及了一句就又继续钻研道具不再说话。宋司歌脸红,不安,拧眉,邵司晨看不上江晁,却还是欠了江晁人情,恐怕心里骂她一百次也有,当下也不敢再多问。
“我们出得去吗?”过了好一会儿,宋司歌忍不住问,她已经放弃。
“不喜欢这个游戏?”
“也不是,大概是年纪越长越不喜欢为难自己。”
邵司晨回头看宋司歌,她也正望向他的方向,目光相碰的刹那,两个人微微诧异,宋司歌转开目光,邵司晨却不肯,仍看着着她。
“那么我们举白旗出去?”
宋司歌慌忙摆手,她觉得邵司晨挺有兴致的,她这样未免太扫兴。
“要不,我嗑瓜子,你讲讲重新创业的故事吧。”宋司歌故作轻松地回答。
邵司晨似有为难,这里面涉及的事情人物太多,他怎么能够简单告诉她呢?略一沉吟说道:“因为我的缘故,让原来的公司利益受到一些损害,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出来赚钱的,没必要被牵连,所以我就离开了。”
“哦,那……一定很难做决定吧。”宋司歌了解那种不得不放弃心爱的东西的痛楚,曾经邵司晨是那么热爱他的公司,曾经仅有的几次听他提到公司业务,她能感觉到他故作平静下的豪情壮志,如今他越是轻描淡写,反而大概越是有许多难言的痛苦吧,宋司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这并不是个好话题,急急地转弯,“现在公司感觉很不错呢。”
邵司晨淡淡看她一眼,点点头。
“刚起步,但是还不错,你也看到了,起码人心很齐。”
邵司晨说的简单,其实当初事情发生时远比想象得要糟糕,那时公司成立三四年,因为抓住几个大客户前景正好,但也因为对大客户的依赖性太强,形成潜在的风险,他们也意识到这一点,正努力扩大小客户市场规模,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大客户频频被抢走的事情,新兴客户还不牢固,老客户又被抢,这对一个刚有起色的小公司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后来好不容易打听到抢单的公司,而销售人员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的人泄气,抢单的人正是两年前因为丁慧慧和邵司晨拼酒辞职的那位销售。大张愤愤地说,当初不是把他喝酒喝趴下了,怎么没脸没皮不讲信用?不过当知道丁慧慧已经是其女友的事情后,所有的人又沉默了,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二位有些过分,但是对邵司晨也有了怨气,认为他的私事没处理好影响到公司,大张说司晨你想个办法吧。后来邵司晨离开公司,但此后公司也就半路刹车,再没有当时的风光和意气。邵司晨卖掉股份,主动放弃该得的东西,之后自己另起炉灶再度创业,与之前的领域彻底分开,专注于新兴的智能手机应用软件。
见邵司晨不再说话,宋司歌也沉默,只是望着邵司晨的背影,对那个人却有了与此前不同的感觉,以前的他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现在的他,更真实,也让人有心颤的感觉,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都伤害不了的神祗。
很快邵司晨找到机关,两人顺利出来,也有其他同事出来的,还有提前认输出来的,众人大笑,宋司歌站在邵司晨身后,看着大家嬉笑打闹,心里湿湿的,真心为他有这样一个团队感到高兴。
这一次跟着邵司晨聚会之后,宋司歌开始多留意起来邵司晨。此前她从未注意他出差、不回来,现在却敏感地知道他的行动起居,比如,她注意到几乎每半个月邵司晨都会回N城一次,雷打不动。
哥哥以后还会回到N城吗,毕竟他妈妈也会老,也会把家里的企业交给他吧,到那一天,S城也就剩下她自己了。看着车窗外疾驰的风景,宋司歌免不了心里悒郁。小左坐在旁边却有些兴奋,他是第一次去N城,他们要去那里见一个音乐制作人。
对于N城,宋司歌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时去N城中学音乐厅比赛拿到冠军,还有就是千里迢迢去看邵司晨,想起这些,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已经是如此遥远的事情。
宋司歌和小左谈完公事准备启程回去,小左嘟囔着想要转转,对方听到小左还没有来过N城便主动尽地主之谊带他们转转。事情就是那么巧,在路过一间在建的高楼时,那人指着楼说,瞧,地产泡沫,这政策变了,立刻就烂尾了,盖楼的企业也被拖垮。宋司歌隐隐约约在烂尾楼的破烂条幅上看到几个字,华晨硕业,心里一紧,她怎么记得邵司晨家里的企业就是这个名字。
“拖垮是什么意思?破产吗?”宋司歌有些紧张。
“破产是一定了,听说更惨,老板被男朋友和公司副总联合起来蒙蔽,现在还在打官司,结果还不知道,好好的产业就这么没了。”
之后大家吃饭喝茶又踏上回去的火车,宋司歌一直显得心不在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邵司晨还开着那辆旧车,也明白为什么邵司晨还穿着当年的仔裤T恤,甚至气质也有了变化,不似之前的桀骜,处事为人添了不少沉稳。
邵司晨下班回来,宋司歌几次偷偷看他的脸,他隐藏得太深,她居然发现不了任何痕迹,如果不是这次N城之行的偶然信息。
“哥哥,如果你需要钱,我无条件同意抵押房子的。”
邵司晨疑惑地看宋司歌,不过很快明白宋司歌的意思,冲她招手,宋司歌过来坐定。邵司晨才把抽屉里的房产证拿出来交给她。
“你的经济知识匮乏得厉害,就知道抵押房子,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
宋司歌不接,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今天去N城都听说了,你的车和衣服都是旧的,我也做不了什么,这房产证放到这里,随时都可以用的。”
邵司晨一愣,接着嘴角一歪,道:“你都听说什么了?我妈妈那事儿是她自己糊涂,公司虽然没了,好在当初还以我的名义留了些钱,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省得她瞎投资,放心,她现在有房子住,也有钱花,虽然比不了以前,过个普通人的生活没问题,再说还有我。至于我,你就更不用担心,虽然公司人少,但是有的干,我也有信心。旧衣服穿得舒服,如果你看不下去就陪我去买几件新的,车嘛,能开就好了。”
“可是……”
“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也不用你想着钱的事情,你就放心玩儿你的音乐吧。”
宋司歌本欲辩驳,但听到邵司晨后面的话颇为不忿,道:“我怎么是玩儿呢?音乐也是很正经的事情。”
“嗯,很正经。”邵司晨失笑,看到宋司歌满脸忿色,一本正经道,“今天没事儿吧,那陪我去买几件新衣服。”
35、一种缘分
宋司歌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上了邵司晨的当,他自己没买几件倒是帮宋司歌选了不少衣服。销售员多会看脸色啊,既然掏钱的愿意给买,哪有不成的买卖反正试过的邵司晨几乎都要买下,宋司歌好说歹说选了几件。付款时宋司歌又掏出自己的钱包,说,我有钱,你也省着点儿,结果邵司晨一脸阴霾瞪她,宋司歌又看了看收银员不耐烦的脸,意识到她这是当众打邵司晨的脸,当即退缩在一边。
付账后邵司晨果然脸还是很臭,宋司歌逃也似的去洗手间,一边走一边想自己怎么还是花了邵司晨的钱,以前是,现在还是,她这样不太好吧,唉,也是她说话笨,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一个男人没钱呢?这是□□裸的侮辱啊,宋司歌摸摸鼻子,以后她再也不敢说邵司晨没钱了。
“宋司歌?”
宋司歌从洗手间出来迎面碰上一个人,对方喊她的名字,目光对视不由得一愣,丁慧慧。丁慧慧变化很大,标准的OL打扮,即使是周末也画着无懈可击的妆容,穿着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
“……丁老师。”称呼一时还是改变不了,何况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叫法。
“你……嗓子怎么啦?”丁慧慧被宋司歌微微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如果光听声音她根本想不到是宋司歌。
“有点儿感冒。”宋司歌撒了一个小谎。
“怎么,不玩儿失踪,想着回来了?”丁慧慧从头到尾打量宋司歌一遍,不得不说,变化不小,虽然感冒,精神却很好,衣饰倒是简单,却是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宋司歌听出丁慧慧语气里的嘲讽,却不回击。虽然邵司晨并未跟她谈过他和丁慧慧的具体事情,但是隐隐约约地她猜到不是很愉快,以她和丁慧慧可数的几次交往,丁慧慧并不是个单纯的人,尽管对邵司晨的爱慕炙热,但却会让人产生一种与她共同灭亡的恐惧。宋司歌心里本能地不想让丁慧慧伤害到邵司晨,她不打算和她纠缠,只想赶快离开避免丁慧慧和邵司晨碰面。
“丁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丁慧慧望着宋司歌匆匆而去的背影,往事涌上心头,就是因为宋司歌的任性失踪,才致使一切曝光,也使得邵司晨离开她,让她蒙了心听任男朋友去报复,报复是报复了,她却和邵司晨连普通朋友都不可能再做,事后她曾想取得他的原谅,打听之下才知道邵司晨已经离开原来的公司,她给他打电话道歉,邵司晨只说一句我们都愿赌服输,然后就挂掉电话。
在原地呆立片刻,似乎是有预感,果然,追着宋司歌的背影丁慧慧如愿看到邵司晨。宋司歌走过去伸手要拿购物袋,邵司晨却避开,递给她一杯饮料,自己一只手拎着四五只袋子,旁边涌来几个横冲直撞的小朋友,邵司晨把喝着饮料的宋司歌扯到一边,宋司歌说话,高个子的邵司晨微微弯腰低下头听着,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显得顺从体贴。丁慧慧看着两人进了电梯间,透明的观光电梯,他俩紧挨着背对她站立,电梯开动的一刻,宋司歌身体闪了下,邵司晨的手从后面扶住她的肩。丁慧慧突然嗓子发硬,她捂住自己的嘴,眼睛越睁越大,像是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
邵司晨刚从会议室出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不由得皱眉,竟然是丁慧慧。旁边同事见邵司晨似乎不很高兴赶紧说这位小姐说是你朋友,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丁慧慧看看邵司晨又看看这七、八个人待的空间,她离开前一个公司时他们已经奋斗到三四十人,几百平的办公空间,邵司晨和大张两个人也有了独立办公室。
邵司晨把丁慧慧带到外面,这才说话:“你来干嘛?如果只是来看看,那你可以走了。”
丁慧慧委屈地摇头,与邵司晨分手后她失魂落魄,突然有天那个辞职的资深销售来找她,一段时间里请她吃饭陪她逛街,他已经在另一家公司被提拔为销售经理,她大概是真被邵司晨伤透了心,空洞洞的心觉得接受谁都没什么差别,很快便投入销售经理的怀抱,有一天销售经理问她如果他去替她报复邵司晨她会反对吗,她当时犹疑过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料不到后面的结果。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晨,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