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叫小金,是赵老爷特地选来陪着谢春酌进京,伺候他的,察言观色一绝。
谢春酌微微颔首,小金便转身去了厨房。
“今夜是中秋啊。”
姜姑娘侧头看向门外,圆月高挂,乌云却如絮,凝结飘荡在空中,隐约遮住了莹白月光,但被风一吹,又接着散开,忽明忽暗。
他们一行人在这驿站里,处在异乡,仰头望月,不知家乡中的亲人是否也一样,正在思念他们。
闻羽是没有半点思念感伤,黑山寨的人,他该遣散处理的全部都遣散了,剩下的,不愿意走的崔婶子等人已然在另一条路全速入京,除此之外,其余的一些人,也都被魏琮在那一夜杀了,尸骨埋在那座山中。
想到魏琮,闻羽就不禁看向了谢春酌,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样水性杨花,真是叫他又恨又爱!
谢春酌倒是想起了木李村中的人,以及柳夔,不过也只是略想了一瞬,念头就消散了,与其有空去想他们,不如想想接下来的日子和要做的事情。
而季听松,则是看着月亮不久,最后垂下目光,转而看向谢春酌。
同一张桌子,每个人心思各异,但最后,视线聚集处都是在同一个地方。
谢春酌回过神,察觉到这一点,心下烦躁,干脆起身想要上楼,避开二人,却没想到,他刚站起身,还未离开位置,便听到了细微的破空声。
这声音来得蹊跷,来得突然,谢春酌下意识抬头往前看去,便看见一道银光携带秋风直冲而来。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长箭刹那间突破长空落在了桌面,发出“铮”的颤动声,箭头深深插入木桌缝隙当中,尾羽晃动。
桌椅挪动,谢春酌连连后退几步,惊惶抬头,便看见驿站门口前方的密林当中,有不少人影有序地靠近,并且在月光之下,他们身上都闪着细微的银光。
来者不善。
在场所有人看见这一场景,心下不约而同地冒出这四个字。
可是到底是谁,会惹来那么大阵仗,且有目的性的杀手?
谢春酌第一时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姜姑娘。
与他不同,对方在察觉长箭射来的一瞬间,表情就骤然冷凝下来,仰头看向前方。
姜姑娘冷冷地嗤了声。
见此情形,谢春酌立刻就明白,祸事肯定是对方惹出来的。
真是倒霉。
眼见着那群人要靠近,离在驿站外不远,谢春酌当机立断,看了季听松一眼,对他侧头,示意他离开。
季听松怔愣,随后站起身,来到谢春酌的身边。
他的动作很轻,但依旧引起了闻羽的注意,闻羽眯起眼睛,心中暴戾的情绪在滋长,同时又明白,现在的情况,谢春酌离开才是最好的。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密林深处的人已然逐渐靠近,微闪的银光愈发闪亮,这下不用猜测,都能看到他们手里的刀剑。
谢春酌一阵窒息,他看向罪魁祸首,顿了顿,问道:“请问这是?”
“他们或许是与我家有过节的找来的,想要对我下手”闻羽用丝帕掩面,装可怜抽泣,“谢公子,你可要帮帮我!”
谢春酌闻言,心想,这怎么帮?帮你去死吗?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而不是硬碰硬。”
谢春酌缓和情绪,与对方道,“我们身边虽有镖师,但要是动起手来,损失必然惨重,不如先行离开”
话没说完,谢春酌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唰”,再抬眸,只见在驿站外的驻扎地,黑衣人长剑挥闪而过,鲜红血液自镖师队伍中的一人脖颈挥洒而出,溅射至空中,如樱花般翩然落下,融入地面。
一片寂静。
随即响起的便是驿站官员尖锐恐惧的叫声,再下一秒,所有人都动起来了。
“快跑!快跑啊!”
“爹的,你别以为我怕你们,你们竟然杀了我的兄弟!我今天必定要让你们偿命!”
“姑娘!姑娘你在干什么?我们快跑啊!”
“公子!公子!”
谢春酌在慌乱中被季听松抓住手臂,另一只手则是被小金抓住,二人夹带着他迅速往驿站后门跑。
只是跑了没几步,谢春酌就伸手拽住了他们。
“不能往后面去。”谢春酌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冷锐,“他们既然从驿站前门堂而皇之地过来,指不定后面也有人守着,就等着守株待兔,等人上门。”
二人一听,没有怀疑,立刻就相信了谢春酌的话。
季听松单手搂抱住谢春酌,带着他三下并两步逃上二楼去,阿金垫后。
在走上二楼,即将进入转角处时,谢春酌回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大批持剑的黑衣人已然冲进来,与镖师和仆从厮杀,而姜姑娘身边的侍从,除却陪同在姜姑娘身边的婢女,其他人竟全都从腰间抽出软剑,开始与黑衣人抵抗,身手不凡,剑风锐利。
尤其是看似柔弱的姜姑娘,此时手持长剑,一剑一人,简直与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浑然像个身经百战的杀手。
谢春酌心下大惊,随后不由恼怒,就知道跟那姜姑娘待在一起没好事!
杀手有备而来,姜姑娘又何曾不是姜太公钓鱼呢?
他不再往下看,而是抓紧了季听松的手,任由对方把自己快步拉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