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韦钊握着方向盘,“可以加一些,那样的话,我们的报告就更完美一些。不过,工作量可不小,你们几个得熬通宵了。”
“外企都这样吗?把人往死里用。我看网络上的段子,粗俗一点的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狗用,好一点的是把女人当一个男人用,把男人当两个用。”
“那要看什么企业什么岗位了。有的企业的岗位很舒服,有的也差不多。”
“听说您在英国干过金融分析师,那里怎么样?”萧湘有点不安地问道,崔韦钊过去的事情几乎很少讲。
崔韦钊有一会儿才说话,似乎那记忆起来太遥远,需要好好想一想。“可能是最惨的,做项目的时候,晚上不睡,白天还得接着干活是很正常的。我们都戏称是青春职业。”
萧湘带着兴奋听崔韦钊说他的过去,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对于她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幸福。对他的过去了解一些,就是对他未知领域的探索,有时候萧湘会不无羡慕地想,如果她再大几岁,也去英国留学,或许会有机会认识崔韦钊。异国他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那是每个女孩子想要的爱情之梦。
林宜收拾好文件夹,关了投影仪,看谈雁雁仍然坐在位置上托了头一动不动,轻轻叫了声,“谈总?”
谈雁雁抬起头,看林宜略带疑惑的脸,扯了扯嘴角,“今天的报告其实不错,是我要求有点高了。”
“嗯,还不错,我们下一个项目真的和他们合作吗?”
“也未尝不可。这个项目我看做得还是有一定深度的。我们急于了解国内市场,而他们能够提供这方面准确的信息,我觉得有合作的前景。你可以试着安排下面的工作。”
林宜答应了,看着谈雁雁略微苍白的脸,担心地问了句“您没什么事吧?”谈总可能生病了吧,刚才还是绯红的脸,现在又白得脆弱。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有一点儿心悸。你忙你的去吧。”
打发走了林宜,谈雁雁托着面颊作深呼吸。林宜走的时候体贴地把窗户开了小缝,清新的空气进来,谈雁雁觉得心脏发紧的感觉渐渐消失。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几年来的定期观察,心脏状态一直很好。包括今天见面,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在告别的时候。
报告宣讲完以后,双方进行了细节的勾兑,又做了部分调整,崔韦钊和他的助手起身告辞。可能是那个小女生有点紧张,从会议桌转出来的时候膝盖碰到了桌腿上,看她眉头微皱,谈雁雁知道一定很疼,因为她经常会有这样的经历,她刚要出声安慰,却听到崔韦钊醇厚的声音,“小心一点儿,没事吧。”谈雁雁看着那个年轻的助手红了面颊抬头对崔韦钊甜甜笑着,忍了疼说没事。那一瞬间安静很久的心脏突然一阵抽搐,猝不及防的疼几乎让她站不住,手摁在了桌角撑住来袭的痛感。可能是她瞬间变色的脸,崔韦钊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她回笑道再见,他转身出门。
那么熟悉的声音,那么熟悉的一句话。
好多年前,她在他们的蜗居里转不开总要碰了桌角什么的,崔韦钊总是带着心疼说一句“小心一点儿,没事吧。”然后弯下腰看她的膝盖,轻轻地摸一摸受伤的地方。今天这句话重温却不是说给她听。谈雁雁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崔韦钊的和气善良也会给其他的女人,他的温暖体贴也会有其他女人享受,尽管她谈雁雁曾经潇洒地离开祝福崔韦钊找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伴侣,但是今天只听到这句话,只看到小助手充满倾慕的神情,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不再属于她了,正在挥霍他的柔情的可能是另一个女人。就是这个认知,始料不及地撞上了她的心口,让她早已愈合的心脏又重重地撕裂开来,重新体会差点失去心的痛苦。
会议室里坐了好一会儿,林宜敲门进来问她是否去吃午饭,或者是否需要带饭。谈雁雁才恍觉时间过得真快,一边撑起身体,一边对林宜说,“应该安排一下他们午饭的。”
林宜说刚才看谈雁雁脸色不好,怕她不舒服,所以送到崔韦钊和助手到电梯的时候邀请他们留下来餐饭,但被崔韦钊婉言谢绝了,说要赶回去准备下午的课程。
谈雁雁点了点头,简单吃了工作餐,进了办公室甩了高跟鞋瘫倒在乳白色真皮沙发上。眼睛闭合上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拨出去,半天没人接,想想是美国的夜晚,又挂了电话。今天的她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第8章
崔韦钊说准备下午的课是托词。下午的确有事,但不是课程,而是一个讲座,是关于互联网经济的,讲座的内容他已烂熟于心,论点论据信手拈来。一般来说,驾驭这样一个校内讲座还是不在话下的,何况他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不吃饭是他也不知道怎样在那样的情况下和谈雁雁一起吃饭,怕是食不下咽。与其消化不良,不如回去吃泡面。所以在校门口的面馆,崔韦钊和萧湘一人要了碗牛肉拉面。
崔韦钊埋头苦吃,他的胃是到了点必须要吃东西的,否则就会疼,当初酗酒伤了胃,到现在才发现这苦果不是一般的苦。也曾不太在意,几次饥一顿饱一顿之后,本已脆弱的胃奋起反抗,遭受了胃病的百般折磨后崔韦钊才学乖了。所以他的包里、办公室和车上总放一些巧克力和饼干,实在太忙了就先垫一垫。当然,自从带了研究生以后他的零食经常被那帮如狼似虎的小伙子们瓜分,他只能狡兔三窟。
萧湘慢慢地吃着面,挑出里面的香菜,崔韦钊抬头看了眼,说了句,“你也不吃香菜,你们女孩子还真是挑食。”
萧湘停了筷子,“也有人不吃香菜吗?”
崔韦钊正在挑面的筷子顿了顿,然后继续吃,“忘了,好像很多人不吃吧。”
萧湘看著崔韦钊大口大口的吃面,却丝毫不见粗鲁的样子,他总能把平凡普通的事情做得让人像看画儿一样欣赏。看看那帮男生,简直就是猪,在食堂敲饭盆,等到打了饭唏哩呼噜一顿大嚼特嚼,吃什么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人怎么会如此不一样。
崔韦钊看萧湘意兴阑珊地一根一根吃面,然后一推碗说吃饱了,一面付了钱一面看表,“你不饿吗?只吃那么点儿,时间不急。”
萧湘想着谈雁雁和林宜的好身材,苗条婀娜,裹在职业装里透着妩媚和干练。她其实属于不胖不瘦那种的,长得清秀可人,学院里也算得上是漂亮姑娘。
“我……我不怎么饿。”萧湘看了眼面条。
崔韦钊了然的目光扫过萧湘和桌子,现在的女孩子只要苗条不要健康,看萧湘略微红了的脸,也不点破,“这几天项目忙,多注意身体。”
萧湘嚅嚅地应了声拿了东西跟在崔韦钊身后出了面馆的门。
崔韦钊把萧湘放到宿舍门边自己开车去了大讲堂,临走时落下车窗对萧湘说下午的讲座她就不用去了,他会把视频放在网上的。
萧湘抱着资料和笔记本电脑看着崔韦钊消失在拐角的车,即使她知道这是崔韦钊一贯的做人做事风格。他曾经对他们这帮学生讲,他的部分演讲里的知识点多但因为要考虑到受众面因而都不是很有深度,对于他们这个专业的学生,了解一下即可,不用每次都去听。如果的确有新的好的想法他会告知他们去提前占座位。作为老师,他体贴学生,作为导师,他用心教学,对自己的资料和书籍都不设防,他的办公室早成了他们几个研究生的乐园。别人都羡慕他们有个好导师,还说,估计找工作的时候,以崔韦钊的人脉都可以帮他们去到最好的公司。可是,只有萧湘不满足,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越是接近崔韦钊,她就越不能抑制这样的念头。明知道他的温和是对每一个人的,可是她偏偏不能免疫。不是没有人追求,只是不能及得他万分之一,她宁愿孤独。
崔韦钊做完讲座回答了几个问题,和主持者告别后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开机。这是他的习惯,只要在课上,一定关机。
手机刚打开,就有电话打了进来,看是家里的电话。崔韦钊摁了接听键,“妈妈,我是小钊。找我有事?”
余亚南气不打一处来,这儿子快一个月了,居然没回家一次,还真把自己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了,“我不打电话,你就不回来?”
崔韦钊忙笑道,“妈,说什么呢,最近确实接了几个项目,有点忙,今天刚好完了中期,晚上正打算回去看你和我爸呢。”
余亚南叹口气,“你和你爸爸都忙,就我闲人一个。”
余亚南是年前才退下来的,虽然安排了顾问的职务,但毕竟是退下来了,怎么好对人家指手画脚。余亚南是明白人索性就在家呆了,象征性地偶尔去顾问一下。不过忙惯了的人,还真不习惯闲下来。
崔韦钊也觉得恻然,妈妈当了多半辈子女强人,闲居家里还真不是个事情。寂寞是肯定的,他以后也得多回去看看陪陪。
晚上崔韦钊回了城西的父母家里。一条小路两边是挺拔的杨树,颇为闹中取静。是小阿姨开的门,见了崔韦钊急急地回身喊,“余阿姨,快看谁回来了!”崔韦钊笑她,“别喊了,我妈知道了。”
余亚南穿了月牙白的丝质衬衫,披了件米色开衫从厨房出来。崔韦钊紧走几步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她。余亚南看是一条爱马仕的粉色丝巾,微皱了眉头,“颜色太嫩了吧,你送年轻女孩子吧。”
崔韦钊说就是给您买的,现在的天气正好带,然后又把一盒哈瓦那雪茄给了小阿姨。余亚南眼疾手快拿了过来,略有生气地,“就你助长你爸爸抽烟。”
“你能管住他吗?反正我爸也有节制。你就别管了。”
“还是儿子理解我,你呀,就别管我了。”崔之平从书房出来摘了老花镜说,“自从退了休,没事干天天管我,你快劝劝你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儿。”
余亚南立刻反击,“儿子回来也没用,该管还得管。他的事情我还没说呢。都老大不小三十多的人了,还耗着不结婚。告诉你,现在我可是有时间的人了,可是准备塌下心给你找个老婆。”
崔韦钊眉头一皱,“怎么又绕到我这里来了?”
“我可是和好几个朋友说了你的事了,你就准备相亲吧。”
崔之平看儿子渐渐没了笑意的眼神,虽然他也很急,还是忙打圆场,“哎呀,这个以后说不迟,小钊好不容易回来,我也正好没事,来快吃饭。小钊,来尝尝你妈做的西湖醋鱼,很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