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雁雁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敛了笑容,“也动摇过,但不是不想要,是怕要不成,最终还是冒险生了,没多想,他来了,就是上天赐给我的。”侧脸看舒雅一眼,“如果我有能力,绝对不会让孩子受苦,这可能是每个妈妈的心声。刚开始是为自己的事业,有了Oscar之后,我觉得孩子是我工作的最大动力。”
看舒雅默不作声,谈雁雁以为舒雅会笑自己老土,想想舒雅还是个未婚的姑娘,肯定不理解自己的心情,轻轻摇了摇头,“你或许会不明白的。”
舒雅使劲扯着蔬菜的几片叶子,“我不明白,是不明白,女人有了孩子怎么这么无私。”
谈雁雁听着不对劲,看舒雅明显注意力不集中,“舒雅,怎么了?”
舒雅摇摇头,“感慨而已,有时候觉得你这样的女人真伟大。Oscar的父亲就不知道管管孩子?”
轮到谈雁雁唏嘘,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默到舒雅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谈雁雁说“我们离婚的时候,他的确不知道孩子的存在,我是藏了私心,不想让他知道。”
舒雅回头,“为什么?”
“既然知道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让孩子成为两个人的牵绊呢?”最后一句是谈雁雁的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压住心里泛起的怀疑。
舒雅的理解是谈雁雁和前夫已经没有爱了,根本不值得为孩子而硬拖绊着两人,“那你没想过孩子也是他的?”
“孩子是谁的不重要,只要是我的,就足够了。”
谈雁雁的话像一声雷击中了舒雅几个月以来一直惴惴的心,即使手术的时候她表现得那么冷静,但是,在麻醉昏迷的一刻其实她的心瑟缩了,在微微沁出的悔意中昏了过去。
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Oscar也完成了一个小时的课程,得到谈雁雁的许可拿了遥控器不停地换频道,最后在《动物世界》停了下来,画面是狮子和鬣狗,Oscar刚看了《狮子王》,这两个动物都有,所以兴致勃勃地坐在小马扎上盯着屏幕上的狮子。
舒雅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这一辑的节目《生存中的奔跑》。
“舒雅姐姐你看那几个小狮子多可爱,我都想养他们了。可是妈咪不让我养宠物,说我还没有足够的心力和精力,就是为了好玩会对小动物不公平的。”Oscar忍不住跑到屏幕前伸手想摸摸那几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舒雅也觉得可乐,集中了精神看那一个母狮带着三个孩子玩闹。
小狮子们的境遇不是很好,鬣狗总是来骚扰,好歹母狮是强大的,起初的日子也还是安全的。事情就是发生在母狮带孩子喝水的时候,她被一条蝮蛇咬伤了后腿。母狮似乎预感到自己的未来,拼了力气将小狮子一只一只叼到巢穴里,那里暂时是安全的。母狮躺到树荫里,等待着死亡或是活命,鬣狗仍然远远地骚扰,但最终或是忌惮母狮没有冒险冲上来。一个多星期后母狮终于排出了毒液侥幸活了一命,她站起来蹒跚地走回自己的巢穴,那里是一片寂静,小狮子们已不见踪影。赵忠祥低沉的画外音响起,鬣狗清理了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
Oscar带着哭腔,“舒雅姐姐,小狮子都被鬣狗吃了,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舒雅的眼睛红红的,眼泪就那样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木质的地板上已经汪了一小摊水。
舒妈妈和谈雁雁端了菜出来,看一大一小两个人正蹲在电视机前掉眼泪。
“Oscar,是你惹舒雅姐姐生气了吗?”
“肯定是舒雅把Oscar给弄哭了,他一个小孩子能怎么样?”
“妈咪,是小狮子死了,被鬣狗吃了。我们看到的。”Oscar抽抽噎噎,忍着眼里的泪花,“妈咪,我不养小动物了,如果我保护不了他们,他们多可怜。”
“舒雅,什么嘛,干嘛你也哭成这样。”舒妈妈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妈,没什么,就是看电视而已,我去洗把脸。”舒雅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舒妈妈摇摇头,看着舒雅的背影,“多大人了,幼稚。”
谈雁雁揽住Oscar,“小狮子是天使会到天上的。Oscar,去陪陪舒雅姐姐。”不知道为什么,谈雁雁总觉得舒雅也是有故事的人,否则她不会问自己那么多孩子的事情,不会为一个小狮子被猎吃而哭成那样。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她不去猜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怪圈。
午饭是在不怎么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的,舒雅和Oscar的情绪直接影响了大家的心情。尽管舒家爷爷提议了几次碰杯。
舒妈妈想舒雅得赶快结婚,这大龄女青年的心态还真得调整一下。
谈雁雁的心酸酸的,幸好当年自己够坚强,才成全了今天手握的幸福。
第44章
崔韦钊刚下课开了手机,收到一条舒雅的短信,说在校门广场的雕塑下等你。
看看手表发出短信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匆匆地拿了讲义往校门走去。
舒雅穿了蓝色的风衣,没有系扣,秋风把衣服吹得鼓胀起来,远看像一叶风帆。崔韦钊看了一下走过去,“舒雅,怎么有功夫过来?”
舒雅回头,莞尔一笑,“我来关心关心身残志坚的同志,身体没怎么好就积极上岗继续教书育人,让我们汗颜啊。呶,给你的骨头汤。”
崔韦钊看看两边的行人,自己也算校园里的人物,估计这说话的功夫已经有新闻出去了,尽管这些传闻自己从来不关心,但是也不愿自己因学术以外的东西而被瞩目,他不是娱乐头牌。伸手接了舒雅手里的装着食盒的纸袋,“那边走。”
舒雅拢拢被风吹得飞散的头发,“知道吗,我以前一直想来这里,可是最终还是选了别的学校,后来有的来这里的同学总是说我们学校什么什么的,话里透着炫耀,我就再不愿来了。她从我的最爱变成了我的最憎,不过后来觉得是我在逃避,毕竟没有在这里的。可能你不相信,我是第一次来。”
崔韦钊惊讶地看著舒雅,“你这人还真较劲儿,这么好的风光早没看到吧。”
“那时候有点傻,很多事情当时看觉得有一千个理由,现在看来却被风轻轻一吹便不见踪影。你说谁知道现在有理的事情以后会不会觉得傻?”
“是啊,抛开当时的情境,很多事情已没有存在的理由。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当时,或许那个时候只有那样才是对的。”
“嗨,我们俩在讨论哲学问题吗?你做老师闷不闷?我觉得自己当不了老师,也不喜欢当学生,当然很帅的老师除外。”舒雅看路边有学生窃窃私语,已经猜到了大概内容,假装不知道仍然和崔韦钊闲聊着天。
崔韦钊已经感觉到周围的眼光,舒雅的到来的确不是他预料之内的,尽管她是好意,但还是造成了不便。
“舒雅,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还有一个讲座,不能陪你了,谢谢你的骨头汤。”崔韦钊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界限,的确是有个讲座,但不是他讲,他去听。
舒雅表情一愕,瞬间转化为风中的笑脸,“本来想来了怎么也得让你这个地主当向导带我四处走走。今天就免了,看你的脚。否则我的骨头汤就白送了。”舒雅很是遗憾地看了眼崔韦钊的左脚。
崔韦钊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下次一定做好向导。”
误会已经是这样,不能再往下走,尊重舒雅的秘密和过去,崔韦钊就不能逢人解释这件事情,但是他也不能任事情无限制发展下去。其实,于崔韦钊自己,需不需要舒雅出来扮女朋友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他可以在母亲的软硬兼施下依然单身下去,这个主还是能自己做的。
出于朋友的情谊,崔韦钊帮了舒雅,但没打算帮得那么彻底。
令人玩味的是这件事情现在谁都在装聋作哑,余亚南在那次晚饭后并不说什么,舒雅也表现得和从前一样,所以崔韦钊紧守自己的底线。今天舒雅送骨头汤的举动,他只能理解为纯粹的朋友关心,所以今天的事情只能演化成这样,或许是敏感多想,他不能无谓地造成别人不合适的想法。
舒雅说崔韦钊不用送自己了,还嘱咐他少走路,然后挥挥手潇洒地走转身离去。
崔韦钊看舒雅蓝色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心里有点儿愧疚,自己毕竟是做了回小人。
有人和崔韦钊打招呼,崔韦钊也点头微笑拎了纸袋到了礼堂,讲座已经开始了,崔韦钊悄无声息地坐到后面一角。刚坐定,旁边有人捅了捅他,回头看是一起打球的一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