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孽缘(新增六百字) 已修改的章节记得……
“什么?去金陵, 我看你简直是在放屁!”
孙娘子跳着脚在院子里叫骂,一点也顾不得往日那官家夫人的体面,只气道:“我看你是猪油蒙糊涂了, 心养的越来越野,连县城里都装不下了, 还敢发昏说去金陵!你怎么不说上府城去, 你怎么不说去都城,去皇宫, 呵,还真是开得了口啊。”
边荣见她娘不肯,自己也气得跺脚,回嘴道:“不是您叫我去奉承宋小姐的吗,还嘱咐我寸步不离跟着人,现在人家要去金陵了, 我要是不跟着,留这里奉承谁去?这会子好容易我下了决心, 您反倒不让了, 到底是谁的心大。”
“那不一样!她是去她亲戚家住的, 咱们在金陵又没什么亲戚, 哦,难道还厚着脸皮把你也往她亲戚家送不成, 我告诉你,这事绝不可能!你这辈子就给我老实的在县城待着,有我们护着且饿不着你。”
孙娘子气得牙痒痒, 戳着自家这个犟糊涂脑袋都丫头恨恨,“先前人不在的时候,你不也好好的这么过了, 也没见你着急成这样,要我说,走就走吧,横竖少了一个县令小姐,你就成延清县一霸了,日子舒舒服服的也好,何苦去别人家做丫头。哎呀,你个死心眼的,怎么这点子事都想不明白。”
“我和您说不通。”边荣嘴巴辩不过她娘,声调也压服不住,干脆气冲冲就跑出了门。
原本她是想叫自家轿子抬了往宋家下去的,但想想又没好意思,毕竟才在宋沂面前夸下口,这会子为这事和自家娘吵了一顿,脸上实在过意不去。
小丫头梅香多机灵呀,见小姐坐上了轿子迟迟不出声,就知道边荣这回没想好要往哪儿去的,她就在旁干给自家小姐出主意道:“娘子,咱们要不去王湖街口的上元茶楼吧。”
快过年了,各茶楼酒家都请了或有本事的说书先生、或有才艺的花娘来自家店里招揽客户,上元茶楼这一回听说特意去北边请了大名气的柳先生来说书,讲的是最新套的《丢帕记》,县城这边都没人听过的。
梅香这样一说,倒叫边荣感起兴趣来了,不是她夸海口,整个延清县里头,凡是知名的话本子还没她没看过的呢,就是说起要去金陵,心里也有想去那边长长见识的原因,这会儿听梅香讲了柳先生的大名,她便当即叫轿夫走北门大街,往王湖街上元茶楼去,非得听听北边的本子不可。
有时候吧,人倒霉起来是真倒霉,上元茶楼这回请了人做足了名声宣扬,以至于一楼竟然满了座,连门口也被马车轿子给停的满当。
女客门走后院上茶楼,轿子自然也是抬过院子里,可那院门口也不知是谁家的轿子,在那磨磨蹭蹭的半天也不见动,见边家轿夫在催,他们还有空嘲笑道:“急什么,自己个来晚了有什么辙,后头慢慢等着去吧。在外头听还是好事哩,不花钱也能蹭着一耳朵。”
实在可恶,这是谁家的轿夫!
听着里头铜锣声响了两回,边荣心里着急,一般讲完一段就敲一声,这都两回了,怕是快说完了吧。
她索性自己下了轿叫小二领她赶紧去二楼后院包间,留下梅香在这里打听一二,看看是谁家养出来的下人,竟然这样可厌,比曾家宋家都嚣张,他们家算老几呀。
进到茶楼边荣就听见了三回锣声响,好幸还有一段。
能闯出名头的说书先生果然有两把刷子,就是故事没从头开始听也不怕,他每段都说得十分吸引人,不单故事曲折离奇,一言一行具都有画面感,叫边荣听着听着不自觉就沉入了进去,一直到他说完敲响铜锣,边荣才回过神来,怅然感叹:“可惜可惜,竟只听了这么一段。”
若不是前头拦着,还能多听两段呢。
边荣越想越气,正好叫过梅香问话,“可知道是谁家的了?”
梅香也爱听说书,今日害的她少听了半程,怎么不恼,气哼哼道:“还是谁家,就是那王湖边上的王家呗,明明挨着这么近,他们倒好,故意踩着点到,堵着门算什么。”
梅香也知道自家小姐同王娘子素日就不大合得来,这会子替自家小姐抱不平道:“当谁家没有钱似的,我们催了,他们还在那里说自家的那个轿盖轿帘都是才换的。
说什么从河南特意带回来的好料子,南边想买都买不到,所以格外小心谨慎,生怕油污蹭到了帘子。真真好笑,这么珍奇的料子不好好收着,反而做成轿子布满大街抬去,显摆谁呢。”
是呀,梅香说的就是边荣心里所想的话,显摆谁呢。
新仇加旧恨,边荣心里那把火就越发旺了。
因主仆俩在这里说话耽搁了一会儿,那茶楼里特意为听书来的人就渐次往外走去,边荣无意往外一瞧,诶,事儿倒凑巧嘿,那正慢吞吞抬来的轿子不就是才刚王家的吗?
边荣左右看看,正好桌上有壶已经泡了好一会儿的浓茶,颜色红艳艳的,不由得就冒出一个主意来,故意将那茶壶盖掀了,瞅准了时机就往底下一泼,“哼,我叫你得意这轿子!”
她非得把这口气出了不可。
躲在窗后头缝隙里看去,边荣那水泼得严严实实,全都没浪费的盖在了藕色轿子上,轿子盖轿子帘轿子围边全都沾上了红棕色,叫主仆两个心下畅快,边嗑瓜子边缩在包间里听轿夫们叫骂,这可比听说书还有意思。
边荣心里得意,扭头就借着这事去了宋家,与宋沂乐道:“看看,这就是到处炫耀的下场,什么珍奇的料子,我就没听说河南产绸缎的。”
宋沂听着直皱眉,“你是不是忘了,王老爷就在河南那边做招讨使,这料子多半就是他记挂儿女们特意捎回来的,你可到好。原本你和王娘子只是合不来,顶多不说话也就是啦。这会子一闹,她去问那茶楼,怎么查不出上头包间里坐着的是你,这岂不是要结仇了。”
“结仇就结仇,有本事她也泼我家的轿子去,随便她泼。”边荣别过脸。
宋沂此刻无师自通学会了孙娘子教训边荣的手法,戳着她的脑袋气道:“就为了这点子小事就结仇?人家对付你的本事多着呢,你还以为就泼水呀。”
王娘子要想对付边荣,哪里会只这些伎俩,人家直接朝边典史去,那才是她的手段呢。
“你也该放聪明些,何苦为这事儿得罪人。我还预备着和我姨母商量,想法带了你一起去金陵,可眼下你还是这个脾气不改,叫我也不敢带你去了。”宋沂摇着头道:
“县城里才多大,就叫你得罪了大半。金陵那里一石头砸下去不知多少官儿爵儿的,要是贸然把你带去得罪了人,岂不是害你。照我说,你娘说的话没错,你呀,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县城吧,至少安全。”
“别呀,”边荣一听这个就急了,“那你说我该怎么是好。”
“怎么是好?你得去道歉呀。”宋沂气笑了,合着到现在还没发觉错是么。
“不提轿子的事,你脑子怎么就不想想,若那时王娘子正要上轿,你那茶水倒下去湿了她的衣裳,你叫她可怎么好过?那是茶楼,不是自家后院,你这是要叫在众人面前丢多大的脸面!”
宋沂要走,正好走之前治治边荣这个一上头就闹事的毛病。
她强压着边荣去了王家道歉,宋长洮接任县官的事王家下人自然也知道,不等里头主子意思,就请宋沂边荣进门。
说起来,这还是宋沂头回进王宅,这宅院竟也不比曾家那个差多少,也是好几进的大屋子,里外左右好几个院落。
也对,正所谓虎死不倒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骨头上秤还有三两三呢,王家到底是从郡王爵位传承下来的,家里头不论是摆设还是布景,都比宋家边家这些要富贵得多,来往仆妇丫头也比她们几个使唤的要多。
怪道曾玉英会跟王娘子结交呢,确实从家底这方面看,她们更有共同语言。
边荣看着也悄摸流口水,她家倒还真是家底厚嘞。
可惜自己跟人家相看两厌,不然还能厚着脸皮隔三差五来这里坐坐,过过有钱人家的瘾。
可惜自己跟人家相看两厌,不然还能厚着脸皮隔三差五来这里坐坐,过过有钱人家的瘾。
还在畅想中,就听宋沂咳嗽了一声,叫边荣瞬间收回了神,原来是王娘子听见下人回话出来迎接了。
王娘子脸上还带着疑惑,从没见她们俩上门的,怎么转了性?
边荣本想等宋沂开口,却没想到宋沂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八风不动,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叫她自己出头,只得站起身来,嗫懦了半天才开口道:“先前的茶楼泼水一事是我不对,我……我……我给你赔罪来了,你说说吧,要多少钱,我赔你就是。”